第20章 父女
薑淩的手都被攥疼了，小孩子都很敏感，“外祖母”對他的不喜，他感受得到。
他人小勁兒不小，用力一撐便將被“外婆”攥得變形的小手撐開了。
王老夫人的思緒從往事中抽出來，對上薑淩毫無懼意的平靜目光，心中微驚。
急脾氣的孔氏見婆婆半天不吭氣，忍不住問道，“薑淩，舅母聽你的口音不像在京畿這塊長大的，這麽多年你住在哪兒啊？
”
薑淩早就得了薑二爺的叮囑，退到薑二爺身邊才回話，“住在山裡。
”
“哪裡的山裡啊?”孔氏追問。
“無名山。
”薑淩又往薑二爺身邊蹭了蹭，胳膊挨到了妹妹才停住，心中稍安。
該死的黑娃兒，這話一定是薑二教的！
孔氏恨恨擦汗，不問了。
“時候不早了，小婿已讓人備下午膳，您老用了膳再回吧？
”薑二爺對兒子的表現萬分滿意，既然該見的見了、該說的說了，現在就該散了各歸各家了！
“老身回城還有要事，以後相聚的日子還多著，不急於一時。
”王老夫人當然不會留在這兒用飯，起身告辭。
薑慕燕紅著眼把外婆送到門外，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王老夫人輕聲哄著，“燕兒，這樣不合規矩，聽話。
”
薑慕燕放開外婆，紅著眼圈退回妹妹身邊。
待王家的馬車向前走了一陣，在柳家莊一直沒開口的二舅母孟氏才清清冷冷地道，“薑淩若孝順，妹夫後半生便有福可享了。
”
王老夫人的心情亦萬分複雜，“三歲看老，這孩子長大定是個有本事的。
”
孔氏則翻了個白眼，沒搭話。
待王家的馬車走遠了，莊門前的薑二爺沉著臉喚薑慕燕，“你隨為父來。
”
薑慕燕跟著薑二爺走後，薑留掙紮著不再讓奶娘抱，靠她的小腿兒慢慢往回走，薑淩在旁邊跟著。
書秋為自家姑娘鳴不平，“王家老夫人不是說來看姑娘的嗎？
”
“多嘴！
”趙青菱斥責女兒。
對啊！
薑留才反應王家人是打著送姐姐、看自己幌子來的，全程看了自己有三五眼嗎？
薑淩怕妹妹摔倒，扶住她的小胳膊道，“回去吃飯。
”
薑留心中想著王家人，想著她爹和小姐姐，回道，“一-塊-吃？
”
看薑二爺方才的臉色，他把薑慕燕叫過去說話，怕是一時半刻出不來，薑淩不想妹妹餓著，“你先吃，快到喝藥的時辰了。
”
程公開的內服藥是要飯後吃的，趙青菱快步去催飯，“奴婢吩咐人擺飯。
”
想到喝藥，薑留嘴裡立刻泛起苦水，小眉頭才皺起來，哥哥就把一塊糖塞進她的小手裡，“喝完藥再給你一塊。
”
這種糖叫麥芽飴糖，味甘質硬，一塊能含許久。
山上的三個月，哥哥經常用各種糖哄她，麥芽飴糖是她最喜歡的。
薑留正美著，就聽她的小哥哥很沒底氣地問，“以後你跟姐姐玩，還是跟我玩？
”
這個……薑留很是保守地回答，“一-起-玩？
”
薑慕燕不喜歡他，他也不想跟薑慕燕一起玩。
但是妹妹跟薑慕燕是一塊長大的親姐妹，妹妹當然更喜歡跟她一起玩。
該怎麽辦呢？
薑淩想了想，“以後吃完藥，哥哥可以多給你一塊糖。
”
哦？
薑留緩緩眨眼。
“如果你不想吃，就算了。
”薑淩轉開小腦袋，他沒爹娘了，也要沒妹妹了，薑慕燕肯定會把他妹妹搶走的。
跟在後邊的鴉隱心裡很不是滋味，書秋緊給姑娘使眼色。
她喜歡吃糖啊，姑娘如果不想吃，要了可以賞給她吃啊！
薑家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她身為丫鬟能有糖吃是很難的。
哥哥傷心了？
薑留心疼他，緩緩轉到他面前，擡起小笑臉，“想-吃。
”
薑淩的嘴角忍不住上挑，伸細長的胳膊把妹妹抱了起來，模樣像極了小奶貓叼著隻大耗子。
被八歲的哥哥——不對，薑淩現在跟她姐是雙胞胎，所以九歲——抱著走，六歲的薑留心理頗為複雜。
書房的薑慕燕心情更複雜。
說了半天，大閨女卻一聲不吭，薑二爺斥責道，“為父在問你，為何不說話？
”
低著頭的薑慕燕不想讓父親看到她在哭，乾脆雙膝跪上，咬著唇依舊一聲不吭。
薑二爺不耐煩，火氣躥了起來，“爹都跟你說了這麽多了，爹有兒子、你有了親弟弟，你還不高興？
”
門外的王香芝撇嘴，這事兒除了你自己，誰還高興得起來。
子嗣是大事，怎麽擱在薑家就跟玩一樣！
八九歲的兒子，哢噠一聲就能蹦出來？
誰都知道是假的，二爺還非得強按著三姑娘的頭認他做親弟弟！
如果夫人還在世，她絕不會讓姑娘受這種委屈的！
見大閨女跟木頭樁子一樣跪著不動，素來沒耐心的薑二爺氣得肝疼，甩袖向外走，誰知他一打開門，趴在門上的王香芝竟向他撲了過來。
薑二爺一腳將她踹飛，“沒規矩的東西！
再敢在燕兒面前亂嚼舌頭，爺立刻將你趕出府去！
”
王香芝被踹得翻滾一圈，跪在地上不敢動，待二爺走遠才敢捂著肚子衝進書房。
怒氣衝衝的薑二爺到了後院，見倆小的正乖乖坐在桌邊等他吃飯，心情才稍稍平複，“用飯吧。
”
爹爹臉色這麽難看，小姐姐也沒跟來，薑留知道他們倆肯定又吵架了。
這父女倆的隔閡不是一時半刻能消除的，她啥也不問，等她爹拿起筷子，便跟著緩緩拿起小杓子扒飯。
薑二爺看著乖巧的小閨女，又想到大閨女，忍不住心中冒火。
就算王氏死了還有王家人在，他想把大閨女矯正過來，也不是一兩年能做到的，隻能慢慢來。
“慢慢吃，不急。
”薑二爺給小閨女添菜後，又給“兒子”夾了一筷子，“乾得很好，以後就這麽乾！
”
薑淩點頭，“多謝父親。
”
薑留笑彎了眼睛，“謝-謝-爹。
”
笑起來還是有點傻，薑二爺頗為嫌棄地把她的小臉壓進飯碗裡，“吃飯。
”
薑留……
別以為你壓住我的腦袋，我就沒發現你嫌棄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