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什麽意思?
”
“……?
”
商如意微微一怔,但立刻就想起來,又是那個問題
從早起,那對峙般的應答到現在,他竟然還要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她的身體,也本能般的回憶起了,應出那個“哦”字的時候,胸口仿佛撕裂般的劇痛,甚至那種劇痛又在這一瞬,侵襲了她的身體。
她痛得下意識的握緊了藏在袖子裡的手。
宇文曄的目光驟然收緊,凝結成了一根銳利的針,仿佛想要刺破她的身體,將她強撐著的這一點假象紮破,撕爛,再通通拋開,聽清她心裡的話。
想到這裡,他又上前一步,目光熾熱得幾乎快要噴出火來:“哦,是什麽意思!
”
“……”
“說!
”
商如意呼吸緊繃,劇痛漸漸的侵襲到了心裡,連心跳,也一陣一陣的痛了起來。
可是,痛,就能說出口嗎?
就算一開始,自己隻是懵懂的,憑借求生本能的選擇了他為夫婿,要在這亂世中為自己,更為自己所愛的親人們尋求一個庇佑——如同江太後做的那樣,但現在,走到了今天,此刻這一步,她無法再懵懂。
也太明白,他們接下來的路,要走向何方。
漢王和秦王,都不是太子。
但,沒有一個王,不想做太子,因為在太子之後,矗立著那個金燦燦的,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皇權的寶座!
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該是何等非凡的人?
與那個人並肩,笑看這天地浩大的女子,又該是何等非凡的樣子?
自己?
若是自己,那麽,又該是個什麽樣的自己?
縱觀歷朝歷代,不好的皇後,似乎有千百種壞法,可好的,卻隻有一種樣子——
想到這裡,商如意終於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清醒而清晰的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我能接受你的做法。
不論是為了今天這個結果,還是為了太後的托付,我會和你一樣,善待她。
”
“……”
看著她冷靜自持的樣子,宇文曄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
雖然還站在原地沒動,兩個人相隔不過分毫,可他卻好像一下子離她很遠,連那目光,都變得遙遠陌生了起來。
他道:“這就是你的答案。
”
“……”
“你,不介意,完全不介意,是嗎?
”
說完,他似是已經不想再要她的回答,那冰冷的眼神冷冷的掃過商如意微蹙的眉頭,轉身便要走開。
而就在他剛一轉身的時候,商如意忽的道:“我還有話要說!
”
“……”
宇文曄高大的身影微微震了一下,幾乎是本能要離開,卻也本能的停下了腳步,但他沒有回頭,隻深吸了一口氣,沉沉道:“你還要說什麽?
”
商如意望著他,認真的道:“這件事,你應該早點告訴我,至少讓我——”
不會痛得那麽厲害。
這句話雖然還未及出口,可宇文曄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麽,驀地回過頭來,那雙已經冰冷得仿佛凝結了寒霜的眼睛裡又出現了一點溫度,甚至一瞬間熾熱得快要融化掉他眼神,他心中,所有的冷冽情緒。
他定定的看著商如意,聲音緊繃到有些異樣的嘶啞:“你,說什麽?
”
商如意道:“至少讓我,和爹,都有點準備。
”
“……”
“尤其是爹——哦不,父皇。
”
“……”
“他之前就曾經跟你說過這件事,你沒有答應,但今天卻突然這樣,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豈不是讓他感覺被你脅迫了?
”
“……”
“今後,恐怕——”
說到最後,商如意自己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不是因為她顧忌著周圍還有來往穿梭的宮人,擔心他們會聽見;也不是因為她越過宇文曄的肩膀,看到宇文愆那高大俊逸的身影從太極殿內走出來;更不是因為宇文愆原本要離開,卻又突然駐足,神情中帶著幾分冷意的看向了偏殿,也看著他們兩,那種目光是從未見過的,令人心悸的深黑無光。
是因為她突然感到,一股更冷的氣息,籠罩住了她。
宇文曄,他的周身,散發著徹骨的寒意。
那眼中,也如同身後的人一般,不僅沒有了光,也沒有了任何情緒,隻淡淡的看著她,好像看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人。
半晌,他忽的一笑,道:“商如意。
”
“……”
“你,果然是盛國公——不,現在已經是父皇了,你果然是他的,好兒媳。
”
“……!
”
商如意一怔。
這句話,她並不陌生,也不是宇文曄第一次說了,似乎每一次說起這句話的時候,他眼中那種譏誚,又帶著幾分蒼涼的眼神,總是格外的令人心驚。
而眼看著他就要轉身離開,商如意下意識的想要解釋什麽,立刻叫他。
“宇文曄!
”
話一出口,她自己呆住了。
宇文曄的身形也是一震,回過頭來看向她,眼中冷意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沒有溫度,也沒有情緒,仿佛無一物的空寂。
他喃喃道:“宇文曄……”
商如意也怔住。
她,叫他——宇文曄!
在他們剛剛成婚的那段時間,兩個人毫無感情,可為了在所有人面前裝出夫妻的樣子,她稱呼他為“二哥”,那是一個聽起來親近,但彼此都明白,隻是一個掩飾的稱呼;後來兩個人同房,在水乳交融,最親密的時刻,他許她稱呼他鳳臣,那是他許她走進他的心裡,比別人都更親近的表現;可後來,知曉了他對江太後的感情,心中芥蒂令她收回了自己的感情,稱呼就隻是稱呼,不再帶任何的情義。
直到在大岩寺,兩人心意相通之後,她一直都叫他鳳臣了。
可現在,卻——
這一刻商如意自己也戰栗了一下,才猛然回過神來,原來,從早晨聽到他說要納楚若胭為側妃開始,哪怕平靜,哪怕自持,哪怕現在心口仍有陣陣隱痛都不願言說,可她也不自覺地,在心裡對他豎起了一道盾牌。
所以,下意識的,收起了那個稱呼。
再對上他冷浸浸的眸子,剛剛心裡想要解釋的話語,已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兩個人就這麽無聲的相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