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就在最後兩隻手要貼在一起的一瞬間,小酥寶微微的擡了擡眸子。
“娘,我很好,您不用擔心!
”
小酥寶收回了手,眼中滿是溫柔。
錢氏一愣,随後卻是瞬間消失了,隻是消失的一瞬間,一滴藍色的淚滴落在原地。
正在京城裡的錢氏猛地驚醒。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冰天雪地裡,夢到了小酥寶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路上。
她着急忙慌的給小姑娘做了一桌子是飯菜。
她心疼的看着自己閨女,她甚至感覺自己都快要觸碰到了自己閨女的手。
閨女氣息就在自己鼻尖萦繞。
然而最後一瞬間,她對上了酥寶的眼睛。
錢氏似乎聽到酥寶在說什麼,但她聽不見小姑娘的聲音。
隻是感覺自己快要離開了,忍不住心疼閨女哭了出來。
錢氏捂住了胸口,披上披風走到了門口。
京城裡下雪了,下的很大,遮天蔽日一般。
錢氏滿心都是酥寶:“不知道酥寶吃飯了沒有?
那丫頭啊,不挑食,啥都吃,可其實她最喜歡吃包子,吃雞腿了……”
她的眼睛微微濕潤,嘴裡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麼。
而小酥寶卻是沒有停留,她繼續朝着前面走去,就在小酥寶停下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懸崖。
小酥寶又走了不知多久,竟然看到了蘭淑瑜,是蘭淑瑜而不是楊暖暖。
就算楊暖暖的靈魂曾經是蘭淑瑜,可依舊不是曾經的蘭淑瑜。
“酥寶,你回來了,今兒讀書讀的怎麼樣?
你外公和外祖母一直都念叨着你呢,你外祖母還給你做了好吃的肘子。
”蘭淑瑜笑容溫柔的很。
周圍從冰天雪地,竟然變成了陽光明媚的春日。
小酥寶微微一頓,這不是自己曾經做夢的事情嗎?
蘭父和蘭母走了出來,眼中滿是溫柔。
溫暖在前,還有那朝着外面冒出來的熱氣,這溫馨的宅院……
小酥寶擡起眸子看了一眼,那眼角不由得落下一滴眼淚來。
蘭淑瑜伸手拉住了酥寶的手,眼中着急。
“娘的乖閨女,别哭,你一哭,娘的心都碎了!
”
蘭父更是急忙上前,和蘭母着急的哄着小酥寶。
小酥寶緩緩的後退了一步,她擦幹了眼角的水迹,朝着蘭淑瑜道:“娘親,我長大了,我想要的親人也有了,您放心吧!
”
蘭淑瑜一頓,擡起眸子,眼神中帶着迷茫,隻是下一瞬,眼前的蘭家院子消散了。
小酥寶看着消失的院子,手裡多了一枚紫色的水晶。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前自己站着的地方。
此刻那邊冒着黑色的氣息,一雙赤紅的眼睛,緩緩退回到了那黑漆漆的山洞中。
她捏緊了紫色的水晶,朝着前面走去。
正走着走着,山林突然變得翠綠了起來。
“啊,我啊好朋友,你怎麼才過來了,快看,這是我挖的竹筍,還有這裡的香椿都是你喜歡吃的!
”
福滿多圓乎乎的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
少女的身邊陸陸續續的冒出來了很多的人。
還有蘇雲,三胖,白殷俊,唐心他們……
他們正開心的看着酥寶,在酥寶的耳邊叽叽喳喳的說着什麼。
似乎想要将小酥寶也帶入這歡快之中。
這是她曾經從未想過的友情,小酥寶微微一頓,看着小夥伴們眼中全是笑意。
“酥寶,你不知道,你離開村裡這麼久,我們都好想你,還有啊,之前我們家養的大白鵝,因為你家白管家走了,都難過了好長時間……”唐心站在酥寶面前,笑着說道。
“行了吧,明明是你饞了,将大白鵝吃了!
”白殷俊立刻在一旁拆台。
衆人說着說着,眼中的笑容卻是越發的明媚了!
小酥寶看着他們,仿佛在透過他們看什麼。
“哎呀,時間差不多了,酥寶,你快過來,咱們該回家了!
”白殷俊朝着酥寶開口說道。
他們都看着小酥寶,仿佛都在等着小酥寶過去。
小酥寶等待他們說完,這才看向他們道:“我會回家的,你們在家裡等我!
”
小酥寶說完,卻是并未靠近,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看起來好像在走下坡路一般。
身後的呼喚越來越遠了。
小酥寶的眼前變得清明了起來。
另外一邊,白殷俊和唐心他們都做了一個夢,他們睡醒起來,眼神迷茫。
小酥寶卻是依舊在前行中,後面還有很多小姑娘認識的人。
那些人或許熟悉,或許沒那麼熟悉的。
“你這丫頭,我找了你這麼長時間了,快上馬,爹爹帶你上山!
”唐不歸騎着踏雪,沖到了小酥寶的面前。
小酥寶看着唐不歸,眼睛微微一亮。
但仔細看,她的瞳孔已經變成了白色。
她眼前的哪裡是唐不歸啊,那分明是一隻熊瞎子。
熊瞎子不知怎麼的,隻能朝着小酥寶嘶吼,卻不能靠近。
小酥寶看着自己眼中的唐不歸。
“爹爹,酥寶沒事,您放心吧!
”
“我的路誰都不能代替,我隻能自己走下去!
”
小酥寶毅然決然的朝着前面走了去。
唐不歸的身影消失了。
小酥寶這一次走的很快了,她這一次不管遇到了什麼人,都沒有再說話,直接朝着前面走了去。
眼前的景色在不斷的發生着變化,酥寶的眼睛卻是越來越白了。
她走到最後的時候,腳上的鞋子已經沒有了鞋底,她的腳凍得赤紅,看着是那麼的可憐。
就在此刻,她的眼前的雪白消失,地面上變成了荊棘叢。
這裡隻有一條路,小酥寶看着自己的光腳,卻是義無反顧的踩了下去。
她若是退縮,身後的親人愛人,朋友,便會徹底消失。
還有那些善良的人們,小酥寶做不到看着他們滅亡。
她擡腳,一步一步走了下去,她的速度不是很快,卻十t分的穩。
而此刻這個夜晚,大商國的百姓都做了一個夢。
他們夢到一個神女,為了他們,踩在那荊棘之中。
荊棘路的終點并非良善,而是那一顆顆燒紅了的石頭。
石頭還冒着熱騰騰的火焰。
“你若是離開,便能恢複,我可以讓你和你的家人一起離開這裡!
”一道聲音緩緩落下。
小酥寶聽到了,同時,所有睡夢中的人也都聽到了。
“那其他的百姓呢?
”小酥寶頓了頓,擡起頭看向天空問道。
這一瞬間,在做夢的百姓看到了小酥寶的眼睛,那是一雙完全被白色覆蓋了的眼睛。
明明應該很恐怖,但在他們看來卻是多了一絲溫暖。
“他們會和命中注定的一般滅亡……”那個聲音回應道。
小酥寶微微一頓。
所有的百姓都緊張了起來,他們能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真實。
似乎隻要小酥寶答應,他們便會死去。
他們看着小酥寶,心裡滿是恐懼,對于死亡的恐懼。
有人在夢中咒罵,那咒罵的聲音傳入了小酥寶的耳中。
一句比一句難聽。
小酥寶聽到了全世人的惡意,這一刻她似乎應該選擇放棄他們……
小酥寶卻是擡起頭,她看着天空,唇角微微勾起,笑容裡多了一絲溫柔。
“我不願!
”
她的聲音好像雷鳴一般,震得所有的人瞪圓了眼睛。
他們的腦袋都突然變得清明了一瞬。
他們隻覺振聾發聩,一種愧疚從心底而生。
他們憑什麼被神女垂憐?
那些咒罵者清醒過來,他們明明隻是有一絲的惡意,為什麼,剛剛那一瞬間,會變的那麼巨大?
可神女的回應好像狠狠的打在他們的臉上,讓他們一時間已經呆住了。
對于他們的夢還在繼續。
小酥寶那紅腫的,滿是刺的腳落在了滾燙的石頭上。
那種滋啦啦的聲音,不斷的傳來,刺激着每一個人的心髒。
酥寶看起來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
在這一刻,他們的臉發燙了,心裡的愧疚讓他們忍不住祈禱。
祈禱少女能夠平安無事,咒罵天道不公。
他們的願力從一點一點,變成細線,然後慢慢沒入小酥寶的身體之中。
小姑奶奶的腳在快速的恢複着,然後再次被燒焦。
衆人的心也仿佛在這一刻跟着一起被滾燙的石頭灼傷。
皇帝和皇後跪在太廟之中,兩人的眼淚緩緩掉落。
盡管他們緊閉雙眼……
小酥寶走完最後一步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流了不知多少汗水。
再往前面,是有着刀子一般鋒利的石頭。
石頭似乎都張大了嘴巴,等着酥寶踩下去。
百姓的眼神越發的緊張,他們看着那刀山,不斷的請求酥寶不要上去了。
小酥寶甚至聽到了錢氏的哭泣,唐不歸的嘶吼。
還有福滿多他們的呼喚,他們都好難過。
小酥寶卻是勾起唇角。
她自從打算上來的一瞬間,便做好了最後的決定。
衆人的眼中滿是激動又心疼……
百姓們齊齊為了小酥寶祈福。
刀山的盡頭上有一個墳。
那墳墓裡空蕩蕩的,似乎在等待着誰。
小酥寶看着那無名的墓碑,伸手,咬破了手指,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酥酥!
”
她不是月神,即便是擁有了月神的記憶,但她依舊是唐酥酥!
是那個被抛棄了,又被撿回去的唐酥酥。
她的身體緩緩躺在了孤墳之中……
寒意一絲絲傳來。
小酥寶擡起眸子,看向了天空。
一隻眼睛看向了她。
小酥寶的眼睛卻是已經失去了最後一絲光明。
“吾以吾身以祭天!
”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聲音在輕輕的呼喚,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侵入她的身體之中。
小酥寶唇角勾起,臉上帶着一絲笑容。
在這一刻,小姑娘依舊是那最開始的模樣,幹淨至極。
她隻穿着白色的裡衣,整個人仿佛回到了被錢氏撿回去的那一日。
她看到了那一樹的桃花。
一朵朵桃花都在顫抖,都在尋找她的蹤影。
小酥寶抿唇,眼中帶着笑意。
“希望你們都能開心快樂!
”
小酥寶的聲音越發的輕了。
正在此刻,雲墨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嘶吼着,想要找到出口。
“酥寶,我的酥寶!
”
雲墨怒吼着,青丘之中滿是他的聲音。
小酥寶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此刻的眼角全是淚水。
“對不起!
”
她這輩子,怕是最對不起的就是他了呢!
酥寶顫抖着,眼睛緩緩的睜開,又閉上。
她恍惚間,竟然好像看到了雲墨在朝着自己沖了過來。
“不……你不要死!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緊接着,一道道聲音傳來,帶着一種滿是不舍的呼喚。
錢氏他們也看到了這一幕。
呼喚聲此起彼伏。
小酥寶似乎聽到了所有人的呼喚,即便是最惡毒的人,此刻也希望小酥寶能平安無事。
似乎小姑娘的出現,成為他們黑暗人生中的一絲光亮。
他們都是壞人,但不妨礙他們希望小酥寶這個幹淨的靈魂一直那麼幹淨。
皇帝睜開了眼睛,此刻他面前的蒲團已經滿是淚痕。
他們本能的覺得那個小姑娘是酥寶,就算是他們看不清酥寶的面容,但他們就是知道,那個人是酥寶。
他們都知道,是酥寶在守護他們!
“陛下……酥寶,是酥寶對不對?
”石皇後以淚洗面,她擡起頭看向了皇帝。
皇帝握住了皇後的手,眼中是抹不開的痛苦。
他不知道泰山之行是讓她獻祭,若是知道……
皇帝微微一頓,若是知道他會告訴酥寶嗎?
怕是那顆自私的心會讓他不告訴酥寶,他是皇帝,即便是真要以身祭天,那個人也應該是自己。
皇帝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酥寶的時候,想到他在二弟的文字中看到的酥寶。
想到爹娘口中的酥寶。
她是那麼的善良,自始至終,即便世界惡意待她,可她對待世界依舊溫柔。
皇帝的眼中滿是痛苦之色,他咬着唇,血迹緩緩流淌。
自己如同破絮一般的身體,也是她修修補補的。
京城中那些和小酥寶關系密切的人,此刻已經泣不成聲。
他們希望夢是假的,他們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假的。
然而他們相互說了自己的夢之後,他們知道,或許對他們來說是夢,但對酥寶來說是切身體會的。
楊暖暖捂住了胸口,疼的不能呼吸。
她睜開眼睛,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酥寶……”她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