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卻說貴妃南宮淺淺禦花園放紙鸢,邀寵不成反落水。
一群宮女、太監火急火燎地撈人。
皇帝袖手旁觀,從頭到尾不曾幫扶一把,隻顧着跟身邊的皇姐說着熱乎話兒。
貴妃很傷心,落湯雞一樣濕漉漉地被太監們從池子裡救上來,被兩個宮女架着,上了一擡四人擡的輿轎,悻悻然回德勝宮了。
德勝宮是她的住處,偌大的朱門,閣樓飛檐。
宮室規模雖不及皇後的坤甯宮,但比其他太妃、太嫔住的殿宇,已是綽綽有餘。
南宮淺淺抽抽搭搭,心中幽怨不已,被納入宮中三四個月了,竟然未曾承寵。
她使勁渾身解數接近俊美的少年天子,可天子卻好似個睜眼瞎,壓根瞧不見她。
“娘娘,仔細哭壞了身子,奴婢幫您擦擦頭發。
”
輿轎上還有一人,是她的貼身大宮女玲慧,從娘家天啟公府帶過來的心腹。
“是不是本宮比不上皇後,所以陛下都不宣召侍寝。
”
深宮寂寞,南宮淺淺這麼挨了三個多月,抓心撓肝。
她哪裡知道,謝玄宸在親政掌握大權之前,壓根不想碰任何後宮女子,唯恐這些背景強大的世家女生下皇子,就是他的絕命之日。
“娘娘哪裡的話,婢子聽着心疼。
”玲慧悉心輕柔地替貴妃擦幹了頭發,壓低了聲音道,“論容貌、才學,娘娘您都勝過皇後半籌。
陛下也就去過坤甯宮三次,大多時候還是宿在禦書房和暖心殿。
”
南宮淺淺略感寬慰:“确定就三次?
”
“對啊,而且隻坐了兩個時辰,都沒過夜。
”
玲慧有耳報神,專門打聽清楚了,“奴婢瞧着,皇上對皇後也不過如此,您的日子還長着呢,慢慢來,有大司徒那層關系在,您早晚會得寵的。
”
南宮淺淺忐忑的心,這才安定了些個。
沒錯,她爹是陛下的老師,師徒關系非同一般,南宮家鼎力支持陛下親政,日後定是從龍首功之臣。
一旦陛下親政晏黨倒台,那個姓晏的皇後勢必被廢,運氣不好一根白绫一杯毒酒,運氣好了幽居冷宮青燈古佛。
“娘娘隻要耐心等個幾年,好日子在後頭呢。
”
前方即是德勝宮。
南宮淺淺身上籠着件薄披風,遮遮掩掩地低頭進入殿内。
太監擡來松香木的大浴桶,幾個宮女倒上溫水、準備好換洗的幹衣,伺候貴妃娘娘沐浴更衣。
就在這個時候。
荒竺按着那個缺德龅牙太監的指路,走到了“朱門閣樓”的門口。
“德勝宮。
”
荒竺仰頭,看着朱門上的巍峨燙金匾額。
龅牙太監陰損至極,他得了離家的好處,要整白帝州總兵,就故意指錯路到後宮;不指皇後娘娘的坤甯宮,是怕坤甯宮名聲太響,這鄉巴佬聽過不上當,就退而求其次,指了貴妃娘娘的德勝宮。
德勝宮這個名字具有迷惑性,那些個太妃的薄霧宮、飄絮宮、皎月宮一聽就是女人住處。
也是巧了。
德勝宮的主子因為落水,宮女太監都進去伺候了,連個守門的都沒有。
荒竺就這麼大咧咧地走進去,無人盤問阻攔。
他見庭院内,栽種着許多馬蹄蓮和萱草,花開錦繡,幾株盛開的合歡樹下,還挂着秋千,可謂是幽香暗度,情絲旖旎。
荒竺有點懵,皇帝召見臣子的宮殿,看上去有點不太嚴肅啊。
心裡雖存着疑問,但到底是見識淺,不知朝廷裡那些挖窟窿生蛆的老臣是怎樣算計他。
荒竺穿過花廳,一隻腳踏上遊廊,推開殿門。
一陣脂粉的香氣,迎面傳來。
隻見數個梳着雲髻的宮女,往來穿梭,或端水,或捧衣,或收拾妝奁匣子,或泡茶。
貴妃在内殿沐浴,與外殿隔着一扇七折的玉壁屏風,遮得很嚴實。
宮女們見到忽然闖入的年輕陌生男子,徹底慌了神、白了臉,發出了極為驚恐的尖叫。
“啊啊——”
“來人啊!
有刺客闖後宮!
”
外男擅闖後宮重地,就是犯了天條的大罪。
這住着皇帝女人的幽幽禁宮,隻能皇帝一個男人進來,其餘外男膽敢随意踏足一步,必定嚴懲,重則殺頭、杖斃,輕則戍邊、開籍。
聽到宮女們的驚駭呼聲,荒竺驟然變色,他總算明白,自己是掉進了圈套。
沒見到皇上,卻捅了天大的簍子!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
然而,已經有好幾個太監擋住了德勝宮的宮門,不允許他逃走!
南宮淺淺已經洗得差不多了,聽到動靜,趕忙披上衣裳,系好扣子絲帶,從玉璧屏風後走出來,見到荒竺的那一刻,她腦子瞬間炸了:“何方狂徒,竟敢擅闖本宮寝殿,來人呐,把這淫賊拿下!
”
荒竺皺眉,神色傲岸:“我不是。
”
平白被污蔑,泥人尚有三分土性。
更何況他在戰争中,一人斬首五名叛将,誅殺叛軍九百餘人。
“你究竟什麼來路?
為何闖入德勝宮,污蔑貴妃娘娘的名聲?
”玲慧厲聲斥問,“究竟誰給你的狗膽,還不從實招來!
”
巨大的嚷嚷喧嘩聲,引來一隊禁軍,把德勝宮團團圍住。
荒竺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他是白帝州總兵,長公主的人。
”率領這隊禁軍的是右金吾衛将軍。
南宮淺淺氣急敗壞,怒罵道:“是長公主派你來侮辱本宮的?
賤人!
”
這一聲賤人,是在罵荒竺,更是在罵慕聽雪。
荒竺猛然擡起頭,一雙銳利的眸子似能看穿人的肺腑,眸色幾近血紅:“與殿下無關,末将一人做事一人當!
”
南宮淺淺見他非但不懼,反而有一種縱橫捭阖的殺氣,頓時一驚。
再仔細一瞧,這個年輕男子長得還真不賴,高大英俊,身闆比十六歲的天子強壯多了,衣服都快要被肌肉給崩開了。
曠了許久的貴妃,沒由來地一陣心猿意馬。
這令她羞恥,惱羞成怒道:“把這賊人抓起來,淩遲處……”
“放肆!
”
一道年輕女子的聲音,自德勝宮門口傳來,正是聞訊趕來的皇後晏明月,“你一個奉聖旨入宮觐見的外臣,不去禦書房候見,緣何跑到貴妃的德勝宮?
來人呐,重大二十大闆!
”
這皇宮遍布着東廠番役。
荒竺闖入後宮的事兒,很快就落在了在德勝宮附近暗中偵伺的東廠番役眼裡。
東廠督主是晏太後的親信,底下的人,自然會幫襯着長公主。
距離德勝宮最近的,是皇後的坤甯宮,而皇後娘娘又統禦後宮,去搬她過來,是最快捷有效的。
晏太後的栖煌宮、皇帝的禦書房、東廠大本營,都距離德勝宮太遠了,一個來回跑下來,荒竺的屍體恐怕都已經涼了。
晏明月一聲令下,她身後跟着的行刑太監,手執四根粗壯的廷杖。
前兩根從荒竺的腋下穿過,架起他結實的上身。
後兩根同時向t着荒竺的小腿彎打去。
荒竺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