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蓬萊宮主位,帝後專座處。
謝玄宸臉上挂着小白花式的無害微笑,一邊跟來參加婚宴的文武百官寒暄,一邊不斷地往皇姐和長公主驸馬晏泱那邊瞅。
眼底的陰郁,一閃而逝。
對,灌他,把這個該死的姐夫,灌醉、灌死了才好,讓他們今晚不能洞房!
然而。
這隻是少年天子一廂情願的陰鸷幻想罷了,攝政王是千杯不醉,酒量奇好,竭湖大長公主别有用心地灌了十杯高濃度白酒,他都非常給面子地喝掉了,臉都不紅半點,眼睛依然通透,無半點醉意。
“陛下,小心,杯子碎了。
”
離泛作為皇帝的老師,趕忙上前,遞上一方杏黃色的帕子,“沒傷着龍體吧。
”
謝玄宸接過帕子,擦了擦手,似一個完美的瓷娃娃露出職業化的皇帝微笑:“沒事,這瓷太脆了,朕一個不小心就給捏碎了,離太師t請勿擔憂。
”
南宮界下昭獄秋後問斬之後,太師的頭銜,也落到了離泛的頭上。
離泛一聲沉重的歎息:“到底,還是讓他們成親了。
這兩方勢力結合,陛下日後面對的形勢就更嚴峻了。
”
謝玄宸很不甘心:“老師可有良策?
”
他被迫娶了不喜歡的晏家女做皇後。
他最喜歡的皇姐,又嫁給了他最憎恨的晏家家主!
離泛眸光一黯:“有是有,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
”
謝玄宸立刻激動了起來,“老師無需顧忌,但言無妨。
”
離泛壓低了聲音,湊到了皇帝耳邊:“老臣昨日去昭獄探望南宮界,他渾身傷痕累累,蓬頭垢面,頭發已經全白了,他向臣獻了一計,隻不過此計恐有損陰德——”
“太師且說與朕聽!
”
事已至此,謝玄宸已經管不得那麼許多。
什麼陰德不陰德的。
手段光不光明、正不正大,根本不重要。
晏泱屠殺談氏、屠殺南宮氏的手段,難道不損陰德麼?
皇權的博弈,隻看重結果!
史書是勝利者編寫的,根本不問對錯。
就算是錯的,一樣可以美化。
“老臣二十多年前,就曾經布下一枚暗棋,如今也可以開始逐步收網了。
”離泛詭異地笑了,“而且,南宮界這些年,也一直和北嶼、東桑有秘密書信往來……”
天子和左仆射離尚書竊竊私語。
這沒什麼稀奇的。
衆權貴早就習以為常了。
晏仁卿伺候着父親,極為盡心,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喂藥又是擦血的,一直忙碌了一個時辰。
直到開宴之後,大家吃吃喝喝,酒席都吃了大半,他才得空歇息了一會兒。
他沒什麼食欲。
隻是坐下,盛了一碗土豆濃湯,食不知味地喝着。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傾國傾城的美麗新娘,眼底是掩飾不住地癡迷。
希望她能夠幸福吧。
晏仁卿唇角露出一個略顯心酸的苦笑,至少,今日所見,長公主和攝政王拜堂成親的時候,是發自真心的說了她願意。
“兄弟,一個人?
喝兩杯?
”
一隻大手,忽然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斷了他的思緒。
晏仁卿皺眉。
擡起頭,就看到兵部左侍郎高彥崇,端着兩杯高濃度白酒走了過來,大大咧咧地在他旁邊的位子坐下,“不介意高某坐在這兒吧。
”
晏仁卿不語,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是聽雪的婚宴。
他就算厭惡高家人,也不能當場翻臉,跟高彥崇動手。
若是鬧出了亂子,會讓聽雪面上無光。
“别那麼冷漠嘛,仁卿老弟,咱們好歹也算是舊相識。
”
高彥崇自來熟地哈哈一笑,也不管對方煩不煩他,兀自把自己那杯酒給喝了下去,“我先幹為敬。
”
晏仁卿冷冷道:“我不記得與世子有舊。
”
如果說談家是離黨的左膀,那麼高家就是離黨的右臂。
高家有個伯的爵位,高家家主官拜兵部尚書,高彥崇作為嫡長子,是兵部左侍郎,相當于現代的國防副部長。
“自然是有的。
”
高彥崇的表情,顯得意味深長起來,“潇湘水雲閣,是高家的産業。
閣主是家父的徒弟,十年前,某就曾在閣内見過仁卿兄了。
”
晏仁卿的腦殼一炸,一股無名的仇恨之火騰得就燒了起來。
卑賤的出身,是他永遠的痛。
母親的慘死,充滿了毆打的黑暗童年,喝不完的酒,伺候不玩的客人,永遠吃不飽的飯,永無止境的琴棋書畫訓練。
“真是可惜呢,如果不是右仆射晏大人,你母親不會遭遇那等悲劇。
”
高彥崇微微眯起眼睛,拿起筷子,夾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嘴裡愉快地咀嚼着,嘎嘣作響。
晏仁卿不想聽他說這些,站起身,扭頭就走。
青樓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情報機構。
最火的青樓,潇湘水雲閣,世世代代由離黨控制。
“别走啊。
”
高彥崇拽住了他的袖子,“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
“沒什麼可商量的。
”
晏仁卿甩開了高家少爺的袖子,黑着臉離開了。
他厭惡親生父親沒錯。
但他同樣厭惡離黨。
*。
*。
*
盛大的婚宴,持續了一整日。
暮色四合,夕陽溶金。
慕聽雪已經乘坐轎子,回到了長公主府的婚房,與她一同回來的,還有新婚夫君,晏泱。
燭影搖紅。
窗外,有冬日的鳥雀,莺啼婉轉,纏纏綿綿。
慕聽雪聽着那對鳥兒的叫聲,不知道為什麼,隻覺得心頭一陣難掩的熱意。
雖然之前,她和晏泱已經有了一對雙胞胎兒子,但那是在夢中“生”出來的。
她在現代出了一場車禍,昏迷了七天七夜,做了個春色無邊的夢,夢中與一個看不清臉的精壯男子,在漆黑的山洞裡,做了各種動作……
夢境和現實是不同的。
而眼下,他們已經是拜過堂的夫妻,她理應履行夫妻義務,與之圓房。
晏泱挑開了新娘的蓋頭,把妻子融入懷中,感覺到她的緊張,便在她耳畔低語:“别怕,為夫又不會吃了你……大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