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馬車穿街過市,還是很招人注意的。
也有人認得伯府的車徽,猜測是女眷出城進香。
京城權貴家的女眷是經常會出城進香的,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議論了幾句也就作罷。
伯府積善,在市井百姓中口碑是很不錯的。
姐妹們坐的馬車上,陸微雨坐在最裡側。
左邊是陸玲瓏帶著最小的陸玲霜,右邊是陸玲雪、陸玲月和陸芸芸三個。
她們平時都是難有機會出門的,最近幾次出門都是陸微雨帶著她們。
她們從掀起的車簾朝外瞧著熱鬧的街景,又看到出城後更廣闊的視野。
一個個心裡都很雀躍。
她們對陸微雨這個嫡房嫡姐也不懼怕,反而心裡很是喜歡,相處起來特別親近。
就是平時自詡聰慧守禮的陸玲瓏,此時也全無嫡姐形象。
和小妹妹一起趴在車窗邊,盯著外面直瞧,隻覺得一雙眼睛忙不過來了。
隻有陸微雨一副老神在在的悠閑姿態,不會好奇外面的風景。
陸玲瓏偷瞄了她幾次,最後忍不住佩服地問。
“大姐姐,你小時候在莊子上,是不是每天看到的都是這樣的山、這樣的樹還有這樣的農田呀?
”
這是她們在家裡看不到的風景,隻有在莊子上才能看到。
此時她問出來可不是嫌棄,而是羨慕。
她一開口,小姐妹們全都扭過頭,好奇地看著陸微雨。
“嗯,差不多吧,莊子在山腳下,自然是能看到廣闊的世界。
”
“有山有水有大片農田,腳下走的泥土道,身上穿的粗布衣裳。
”
“還能上山打獵、下河撈魚,水溝裡釣蝦。
”
“在野外的生活,就是府裡的粗使丫頭也沒見過的。
”
“咱們家的粗使丫頭穿戴也比村子裡小姑娘們的要好。
”
陸微雨稍微說了一下在農莊的生活,卻隻字不提練武、騎馬這些事兒。
即使如此,仍是令幾個小妹妹們聽得張大了眼睛。
她們呆滯著一張小臉,滿腦門子亂線團,想像不出來那是怎樣的生活。
她們雖是庶女,卻也是錦衣玉食被人悉心照料生活的。
上山?
山長什麽樣兒?
下河?
河比家裡的水井更大吧?
撈魚?
她們聽說過魚養在水缸裡、水盆裡,隻是她們沒見過養著的魚。
釣蝦?
更是完全想像不出來是什麽樣子!
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們對這樣的生活充滿了好奇和向往。
因為大姐姐像她們這麽大時,就是過的這樣生活,她們也想感受一下呀。
“大姐姐,今天錚兒會來嗎?
”突然,陸芸芸好奇地問。
“嗯,父親接去了,父親騎馬比我們走得快,等我們到時,說不定錚兒還先到呢。
”
陸微雨笑道。
這一世,她將幾個妹妹們全部攏在身邊,陸芊芊想再孤立她,已是不可能了。
又被禁足的陸芊芊,才是被孤立的那一個。
“我聽哥哥說過,在莊子上確實可以抓魚,還能拾柴烤魚吃。
”
“還要自己養雞養鴨,自己打掃屋子、掃院子。
”
陸玲瓏想起來以往曾聽說過的事情。
突然笑道:“不知道錚兒剛去莊子上,會做什麽。
”
錚兒雖不如她家哥哥弟弟們去得早,但也才五歲呐。
又是伯府嫡子,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掃地?
喂雞喂鴨?
抓魚?
無法想像!
無法想像呀!
!
!
陸玲瓏猛地搖了下頭。
她沒去過莊子上,根本想不出來那畫面感,隻能想到掃院子是什麽模樣。
她見過家裡的婆子、小廝打掃院子還有掃園子裡的落葉。
“呵呵,想不出來就不要想啦,你們還沒去過莊子,老祖宗那邊也不能隨便跑去。
”
“但是你們西府裡應該是有自家莊子的,讓二叔二嬸帶你們去莊子上住幾天,感受感受唄。
”
“伯府這邊我就不清楚莊子情況了,我隻知道老祖宗住在莊子上,我也在那兒長大。
”
“回府後也就今年元宵節去過一次,平時我也不得空往莊子上逛了。
”
“不過莊子上環境不如家裡整潔舒適,到處灰頭土臉的。
”
“若遇著下雨出門,那真是一步一滑,一不小心就摔得一身泥,穿鞋還不如打赤腳呢。
”
陸微雨又說起隻有窮家人才會常見的辛苦生活,說得小姑娘們全都變了臉色,一臉驚嚇。
剛想說她們也想去莊子上住幾天,聽到這裡就個個打消了念頭。
不敢想像自己一步一摔一身泥,是怎樣的可怕。
陸玲瓏到底年紀大些,可沒那麽容易被嚇到,她目光緊盯著陸微雨。
半響才哼了哼:“我才不怕你嚇唬,你都能住幾年,我還怕住幾天不成?
”
“若是下雨天不好走路,下雨天不去就行啦,萬一在莊子上遇著雨了,不出門就行啦。
”
她這麽一說,陸玲雪、陸玲月她們也是一臉恍然,便都笑著連連點頭。
表示她們家姐姐說得也很對。
見她們沒有被嚇到,陸微雨才露出了笑容。
“我不是哄你們去吃苦。
”
“隻是覺得,咱們自小就在富貴窩裡生活,有許多地方沒去過、有許多事兒沒見識過。
”
“若有機會,增長一些見聞和經歷,也是有必要的。
”
“因為我們不像兄弟們那般,可以去塾裡讀書,可以結交更多同窗,可以想出門逛就出門逛。
”
“咱們在家裡,能讀書寫字已是得益於出身富貴,很多小戶人家的姑娘,都沒這機會識字的。
”
“琴棋書畫、中饋女紅,咱們學會了、學精了,也不過是為將來出嫁做一個優秀的主母而努力。
”
“屬於咱們自己的呢,出過幾回門?
走過多遠的路?
與什麽樣的人打過交道?
”
“遇到事兒能自己應對嗎?
能做一個心地善良、處事不驚、目光長遠的姑娘嗎?
”
“咱們還小,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學,做人別太懶惰,將心思用在正道。
”
“姐妹應該互相扶持而非互相算計利用,我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一家人。
”
陸微雨看著一張張露出思索的小臉,忍不住教導了幾句。
就連年紀最小的陸玲霜,兩眼茫然地看著她,卻也乖巧地聽著。
前世,因為陸天誠想奪伯府家權,不惜內訌引起陸氏一族動蕩。
陸微雨對庶房兄弟姐妹自然沒有好感,也不會與他們往來。
這一世,她仔細思量過,記憶裡並沒有這些兄弟姐妹的算計參與。
或許是陸芊芊鋒芒太盛,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對這些庶房妹妹們並沒有多大印象。
想不出來他們的過錯,那他們又有什麽過錯呢?
他們隻是出生在庶房,隻是命運使他們成為了陸天誠的兒女。
因此,她仔細思量,決定這一世先示好,與他們多些了解接觸。
將來若家財守不住,便分他們一些又何妨?
也好過不明不白地被外人奪走,還搭上了父母和幼弟的性命。
這一世,她不會嫁給陳家表哥,時機合適時,她會想辦法解除婚約。
這一世,她同樣不會嫁進太子府,不會成為太子謀奪陸氏產業、間接搭上林家兵權的棋子。
前世她死於二十歲前三個月,無法得知她去世之後的陸氏命運。
她死了,也帶走了陸芊芊的命,或許陸芊芊命大並沒有死……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前世太子通過與陸氏聯姻,獲取了什麽?
畢竟那時繼母已掌家權。
繼母會任由偌大家業、滔天富貴奉與太子?
她帶著母親留給她的嫁妝出嫁,陸芊芊的到來又帶來了什麽?
堂堂太子願意寵幸一個落魄伯府的庶女,定然也有他自己的盤算。
如今回想,前世各方勢力的盤算太多,她累了。
這一世她寧願這些事情都不要發生!
隻要她阻止母親病逝、阻止父親失蹤、阻止父親與繼母相遇。
後面的悲劇和動蕩就不會發生了!
隻要她不嫁太子,她有時間多為錚兒守護幾年。
等錚兒長大,陸氏一族便不會出現動蕩崩解的命運。
這一世,她想試試,與同族兄弟姐妹交好後,會否出現新的局面。
陸微雨一臉感慨的話發自肺腑,陸玲瓏陷入了思索。
陸玲雪和陸玲月也到了知道思考的年紀,她們是庶女,對這番話的感觸更深。
陸芸芸還不是能想明白的年紀。
何況出身嫡房的庶女,身份和待遇比出身庶房的庶女,又要好很多。
不知世事憂愁。
曾經被楊姨娘和陸芊芊欺負過的攏翠軒,如今在陸微雨掌家後,早已過得很舒心。
因而,陸芸芸最喜歡、最佩服的就是大姐姐。
大姐姐說的話,她還聽不懂。
但她會努力記下,回去詢問姨娘,姨娘自會慢慢教導她。
這是姨娘曾教過她的辦法。
孩子單純,卻也懂事。
看她一臉理所當然打著小主意的模樣,陸微雨微微一笑。
也開始轉開話題。
“好啦,這樣的話題沉重了些,說完就算,咱們可是難得出門的。
”
“香雲寺雖是一座寺廟,定然也枯燥乏味得很。
”
“但咱們人多,四處逛逛,吃吃齋菜,陪著長輩禮佛,也是新鮮不同尋常日子的體驗。
”
被她這麽一說,小妹妹們立刻又露出一臉向往的陶醉表情。
“大姐姐,公主府花宴,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
就在小姑娘們又開始嘰喳著看向外頭風景時,陸玲瓏突然小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