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堯悄悄塞給他兩張百兩銀票,讓他派人去林妃那邊告知一聲。
莫讓林老夫人擔心老將軍,未時中刻會有林家的人在宮門外等候,老夫人隨時可以出宮去。
老夫人難得回京一趟,林妃這邊也不可能見個面喝杯茶就走。
何況還是這樣的天氣裡?
母女說說體己話,留母親用個午膳什麽的,才是一家親情麽。
因而,陸天堯有此安排。
孫德旺不過是出來傳達兩個命令,就撈著了銀票。
指頭在袖中略有摩挲就知道伯爺大方,頓時滿臉笑容連連應下。
不久,就有一擡八人大暖轎過來了。
陸天堯將林老將軍扶上暖轎,擺好靠枕讓他打個盹兒,這才示意起轎。
他與孫德旺抱拳一揖,便跟在一旁往宮門外走。
等他們一行走出老遠,皇上才走到廊下處,朝外問道:“武昌伯讓你做什麽?
”
“回皇上,武昌伯讓老奴往林妃宮中遞個信兒。
”孫德旺連忙說道。
“告知老國公這邊的情況,莫讓老夫人擔憂,又定了接老夫人出宮的時間。
”
“說天兒太冷,莫讓老夫人提前出了宮在外頭受了寒。
”
“嗯。
”皇上點頭,是這個理兒,想了想又吩咐。
“你去拿一些老參、燕窩和其他補品還有宮緞,準備得隆重些,送去給老夫人。
”
“就說莊子上雖好,但兒孫都在京城,朕不阻止老國公種田,也要時常記得回京走走。
”
“待天氣暖和些,老夫人也要常進宮來看看林妃和雲芝。
”
孫德旺一聽就知道皇上要示好林家,連忙領命。
也不另外安排人了,他親自領著人先去準備禮物,再親自送去林妃宮中。
皇上也回到禦書房暖閣中,不看奏折而是沉思起來。
陸天堯一路護送醉酒的林老將軍出了宮,謝過宮人,便招來林家的護衛和馬車。
將林老將軍扶上了馬車。
“嶽父喝了些悶酒,有些醉意,一路小心照顧,回府後安排好休息。
”
“我讓人通知了林妃那邊,約定好接老夫人回去的時辰,在那個時辰你們一定要侯在這兒,莫讓老夫人等著。
”
領頭的護衛連忙領命,車從便率先離開。
陸天堯也連忙上了自己的馬車,跟在後頭。
陸天堯並未一路護送林老將軍回去,但也送出很遠,快到將軍府時才掉頭從另一街口離開。
他怕的是陳家已知曉嶽父回來了,別在街上搞出事情。
都敢派殺手明著追殺大殿下了,還有什麽是陳家不敢冒險的?
隻要派出死士,隻要查不到把柄,誰又能耐陳家如何?
隻不過,陳家在大殿下一事和孫家退親一事上,大意了。
誰會想到林老將軍突然回了京,又很快進了宮。
又這麽巧被皇上拉著敘舊,又有這麽好的話題讓他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但凡是個正式些的場合,礙著君臣之禮也不可能說得出那些話。
而今天,林老將軍不但說了,還是仗著酒意說的,事後可以不認,皇上也可以不必當真。
但這些話被皇上聽進了多少,當真了多少,那就是皇上自己的事情了。
皇上交代孫德旺給林家送禮、又提醒林家不要常居莊子而應時常回京走動以後。
沒多久中宮這邊就從林妃宮中的動靜而獲知了不少消息。
陳皇後警惕起來,立刻派心腹給陳家送信。
當天下午,就在林老夫人帶著禦賜之禮回府後不久,林平湛就帶著人前往孫家。
一輛兩匹馬拉著的馬車,十多騎護衛還有一百府兵,就這麽往孫家門前把陣仗一擺。
“孫家開門!
”
“林家前來退親!
”
一百府兵齊聲吆喝了一嗓子,很快就驚動了許多人來瞧熱鬧。
其實自孫杏煙及笄前後,關於孫家想要退親、孫杏煙喜歡太子想嫁進太子府的傳言。
在一些有往來的人家已不算秘密。
不然林夫人也不會在孫家被氣到之後,才從別處知曉了一些真相。
孫家之後又找了林夫人幾次,次次都好言好語提退親,說莫要耽擱孩子們的出路……
林夫人隻以林平湛不在京城為由,一直拖著。
林夫人想法簡單,隻要我林家不退親也不迎娶,就看你孫家怎麽辦。
到最後要麽太子成了笑話,要麽孫家成為棄子也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罷了。
就在很多人疑惑林平湛去哪兒了時,林平湛與蕭雲璋狼狽地回京了。
大皇子被追殺差點死在濱城的消息,很快就在名門貴戶傳開了,眾人皆驚。
而林平湛關鍵時刻救了大皇子,一路護送回京,也掩飾住了他先前出京之事。
先前出京時太低調無人關注,現在被人關注時又因救皇子有功而太耀眼。
林平湛回來的這幾天,孫家人反而不敢登門再提退親一事。
聖意不明時,孫家也不敢太明目張膽。
誰知就在孫家安靜了時,林家行動起來了。
林老將軍昨天回京的消息還沒有傳開,今天林平湛就帶著人來退親了。
這陣仗若是迎親也很有排場了,若是下聘也能成為一樁美談。
然而此時他卻是身著黑袍一臉冷峻,前來高調退親。
以往的林平湛總是笑臉迎人,性格溫文爾雅、平易近人。
今天這模樣到有幾分將軍氣勢了。
瞧熱鬧的人群也隻敢小聲議論,不敢觸怒這模樣的林平湛。
這時也令許多人想起來了,這是林家大公子,也是定國將軍府的少將軍啊。
孫家的管家打開門走出來,一臉不悅地看著站在馬車上的年輕人。
“孫家正在整理當年的聘禮。
”孫家的管家也不懼這陣仗,大聲說道。
顯然孫家的態度也很明確,絕不會拖泥帶水。
“有些聘禮因年月太久而損耗,正按當年的價值計算銀兩,到時一律以銀兩退聘。
”
“現在請林大公子趕緊拿出婚書,互還婚書庚帖既為退親。
”
林平湛站在車廂外的車駕上,聞言嗤笑一聲。
“當年聘禮清單上都有價錢,一共一萬兩,還需要你們計算?
”
“既已決定一律按銀兩退聘,拿出一萬兩不就一清二楚了。
”
“難道還想折舊優惠,讓本公子給你們打個八折?
”
“你們孫家可是急著要退親,怎麽如今本公子來了,又拖拉磨蹭了?
”
“就不怕磨蹭久了,本公子改變主意不退親了,她孫杏煙要當太子妃的美夢不是做不成了?
”
林平湛這話一出口,算是將京城一些傳言直接坐實了,人群裡驚嘩聲四起。
孫家的管家變了臉色。
“林大公子慎言,莫因退親之事牽怒我家小姐,損她閨譽,再者太子也是你可隨意汙蔑的?
!
”
“呵,本公子不過是說了一句她孫杏煙要當太子妃的美夢。
”
“你一個小小管家,就敢扯大旗牽扯到太子頭上。
”
“這還沒進太子府呢,就開始仗勢欺人了嗎?
”
“哎呀呀,惹你們孫家就是惹太子,惹不起惹不起!
”
“還請你們孫家高擡貴手,趕緊將婚書、庚帖和一萬兩銀子拿出來吧。
”
“趕緊將這婚事一別兩寬,也好不誤了你家小姐的前程啊。
”
“再等下去,可要按現在的價值算錢了,不說聘禮升值到兩萬兩,一萬五千兩還是算得到的。
”
林平湛雙手抱胸,一臉戲謔地催促。
孫家的管家為之氣結,也目光慌亂地朝門內看了一眼。
急著退親的是孫家,現在林家肯來退親了,這是好事,當然要速戰速決。
可是夫人卻想拖一拖,討價還價少算點錢。
隻不過林平湛說了,再不乾脆就要按一萬五千兩來算了。
站在門內的孫家夫人、老夫人還有孫家其他不少人都聞訊而來,隻不過沒人敢出去面對林平湛。
有的覺得丟人,有的覺得膽怯,有的顧慮重重,有的嫌棄長房的行為愚蠢,有的純看熱鬧……
孫家也是人心各異,並不齊心。
最後,孫夫人一咬牙,讓帳房將一摞銀票送了出去。
有百兩的也有千兩的,總之就是湊齊了一萬兩。
而後,孫家的管家也拿出當年互換的婚書和庚帖,走上前。
林平湛讓手下人驗查銀票,他隻接過了寫著自己名字生辰的婚書和庚帖。
仔細查驗無假之後,這才將孫杏煙的庚帖扔給了孫家的管家。
他兩份婚書打開,讓孫家的管家過目確定之後,突然幾下就撕碎了,再將碎紙處在掌心搓了搓,便化作紅色的粉末撒向地面,混在雪白的積雪中。
林平湛長籲了一口氣,隨之展開笑臉。
又仿佛變回了當初大家都認識的那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多謝孫家高擡貴手,總算不用娶那嬌柔造作的母夜叉了。
”
在孫家的管家氣紅了臉時,林平湛又朝孫家方向抱拳。
高聲道:“親事已退,從此一別兩寬!
兩家再無瓜葛!
前程莫問,好壞看命!
”
“走了!
”他說完,就在眾人複雜的目光裡,轉身回了車廂。
很快,這麽大的排場就像完成了一場戰事,迅速撤退。
來時高調招人注目,去時同樣高調讓人議論紛紛。
原來孫家千金想當太子妃呀!
孫家很快關閉了大門,一家人坐在廳上怒罵林平湛的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