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趙婉兮自己是大夫，就差點信了他的邪。

　　在這樣的嚴密監視下，饒是黃奇心裡頭再怎麽著急，也足足挨到了第四天，方才見到了趙婉兮。

　　江湖經驗，若是要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再沒有比晚上最合適的了。

　　歐陽南裕雖然不是出身江湖，對於這個道理，倒是通透的很。

　　為了避免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趙婉兮住處一到晚上，其防備那是真正的銅牆鐵壁。

　　與之相比，白天的時候反倒要好一些。

　　黃奇是黃昏時分混進來的。

　　趁著暮色將至，侍衛們交接班有所松懈的間檔，易容換裝，靠著出色的身手接近了趙婉兮居住的屋子。

　　結果人還沒進去呢，就先聽到有聲音從室內傳了出來。

　　“我估摸著你也該來了，簡簡那邊可曾安排妥當？
”

　　聞言，黃奇停住預備推門的手，動作稍稍僵了僵。
隨即又很快放松下來，毫無顧忌地推門進去。

　　屋子的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好幾個宮女，楚琉璃正挽著袖子將人往一塊兒拖。

　　看的黃奇忍不住皺眉。

　　“這些人都是王爺特意選過來的，這麽明目張膽地對她們動手，怕會引起懷疑。
”

　　他說這話，純粹隻是出於擔心，可落在別人的耳朵裡，卻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首先是楚琉璃，擡眸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連趙婉兮，都神情不明地笑了笑，道：“既能讓他們睡著，就不會讓她們有所察覺。

　　慎親王行事思路周全，如今大富大貴。
不過他既有他的手段，我自然也有我的應對之策。
”

　　說這話的時候她語氣柔柔的，乍然聽著，好像並沒有什麽問題。

　　但黃奇好歹也同她認識那麽長時間，又在當初練兵的時候朝夕相處，哪能不明白她的性格？

　　一聽之下，就知道不對了。

　　“我不是……”

　　趕忙想要解釋，結果一頭撞進趙婉兮淺淡的笑容裡，原本的擔憂就那麽僵在了臉上。

　　愣愣地看著眼前笑的一臉風淡雲輕的女子，黃奇竟有種反應不過來的恍惚。

　　不過才數月不見，就已經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覺。

　　明明上一次分離的時間更長，也不至於這樣。

　　說到底……

　　目光逐漸暗淡下去，黃奇嘴角微微一抽，滲出幾分難掩的苦澀。

　　轉眼又忍不住自嘲起來，後退兩步，認認真真地看著眼前的人，眼底都是黑沉。

　　“你可是覺著，我就是那般貪圖富貴榮華的人麽？
我若真是那種人……”

　　忽而想到什麽，眼圈稍稍潮紅。

　　看他這樣，趙婉兮心底釋然，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

　　寧瞬，朝三，暮四，還有黃奇，他們這些人，都是跟著冷君遨從潛邸時一路走來的。

　　算起來，趙婉兮才是那個後來者。

　　若是他們不可信，那還有誰可信？

　　其實如果她真的生了懷疑的心思，反倒不會很直接的開口問他了。

　　這會兒看黃奇這樣，反倒是有點愧疚起來。

　　不過心裡想的是一回事，面上的神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趙婉兮沒有躲閃，甚至加重了語氣。

　　“是，你當然是那樣的人。
且必須是那樣的人！
”

　　莫約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黃奇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原先的僵硬沒有了，反倒成了頹敗。
有幾分釋然，似又無奈。

　　“罷了，橫豎……”話到一半，語鋒一轉，截住了未完的話頭，轉而道：“未央宮的廢墟之地，我已經重新去看過了。
雖說王爺言之鑿鑿，已經派人仔細清理過，但到底還是……”

　　還沒說完，驀然擡頭，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麽，目光炯炯，直勾勾地盯著趙婉兮看。

　　反觀趙婉兮，壓根沒有要為他肯定想法的意思，隻眼神驟然一亮，同樣也盯著黃奇看。

　　“那到底裡頭如何？
”

　　黃奇卻隻剩下了滿面的羞愧，二話不說，直接“噗通”一聲，單膝跪地。

　　話語裡頭滿是自責。

　　“都是屬下糊塗，是屬下心急則亂，方才……”

　　還沒說完，就被趙婉兮給打斷：“黃奇，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
”

　　不說這話還好，越說，黃奇越是擡不起頭。
一時之間，室內的氣氛就那麽變得微妙起來。

　　兩人之間的互動，對於楚琉璃來說，都是完全插不上話的。

　　不過她也乖巧，全程隻當自己是個透明人，立在門口警戒。

　　眼見著那兩人都僵住了，才有了動作，一邊去點燈，一邊適時開口。

　　“主子，時間有限，這些宮人一直不出去，很快就會引起外頭人的懷疑。
”

　　言下之意，現在可不是相顧無言的時候。

　　被她一句提醒，兩人同時醒過神。
示意黃奇起來，趙婉兮也沒怎麽猶豫，直言道：“歐陽南裕，人不可信。
”

　　既然這會兒這屋裡頭清醒的都是自己人，也就沒有必要藏著掖著。

　　看著她一臉肅然的神情，黃奇終是長長地出了口氣。

　　然後伸手入懷，仔細地掏出一卷布帛遞了過去。

　　“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屬下相信爺跟寧瞬，定然不會有事。

　　隻不過……”

　　言語間有所猶豫，隻是在接觸到趙婉兮的目光時，那點躊躇很快也消失不見。

　　“隻不過廢墟裡頭不僅沒有爺跟寧瞬的蹤跡，同樣也沒有烈焰島主夜鳳塵的蹤跡。

　　不僅如此，我亦得到消息稱，烈焰島的人，已經悉數暗中潛入，朝著西岐帝都而來。
說不得其中已經有人混入了宮裡頭。
”

　　“夜鳳塵？
！
”

　　這人，在趙婉兮心中，始終都算是一個不同於一般的結。

　　前有南麟宮變時候摻和其中的影子，後有她同冷君遨聯手要了他父親的命，她跟那個人之間，終究是回不去了。

　　閉了閉眼，趙婉兮壓下心底突如其來的難受，語氣堅定。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既然這次西岐的事情，是烈焰島一手策劃，想必歐陽南裕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吧？
”

　　烈焰島掌握著天下頂級兵器的製造秘籍，雖然獨立於諸國之外，卻同樣也被諸國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