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以念看向旁邊的病房——她一路恍惚,直到這個時候才有了一點真實感。
喬硯澤就躺在裡面,和她的直線距離不過五米。
可是她竟然沒有勇氣推開那道門。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茫然。
哪怕四年多以前她知道真相,被迫拿掉那個孩子的時候,她都不曾這麽恐懼過。
原來和生死比起來,什麽都是小事。
自從上次在維也納一別,她就暗暗發誓再也不和他見面,可是她絕對不想用生與死的距離來成就這個誓言。
“黎小姐?
”孫燁見她不動彈,索性親自推開了門,用眼神示意她。
黎以念從門縫裡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那一瞬間她眼底的酸澀更重。
“以念,去吧。
”身後,秦宏宇也低聲催促她。
黎以念閉了閉眼睛,終究還是伸出手扶住了門,一步步的走了進去。
不管她的出現是否有用,她都要試一試——無論如何,她希望他好好的。
高級病房看起來很溫馨,但是消毒水的味道和男人手上打著的點滴依然提醒著她這個男人生死未蔔的事實。
她走到病床邊坐下,看到喬硯澤安靜而毫無血色的臉。
他戴著氧氣罩,閉著眼睛,過分濃密的睫毛鋪陳在眼瞼之上,看起來就像個無害的大男孩。
濃重的悲傷和絕望忽然洶湧而至,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一滴滴的砸在男人的手背上。
她伸手捂住臉,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淚水。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平靜下來。
她睜著通紅的眼睛,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把手輕輕的搭在他的手背上。
大概隻有在他昏迷的時候,她才有主動觸碰他的勇氣。
“你知道嗎?
昨天下午……也就是陽城時間零點過半的時候,我忽然一陣心悸。
”她的睫毛顫了顫,“那個時候我就有種莫名不好的預感,沒想到這個預感竟然應驗在你的身上。
”
說到這裡,她忽然扯出了一抹自嘲而難堪的笑容:“你說,我和你為什麽會存在心靈感應?
”
病床上的男人依然安靜的沉睡著。
“也許你不相信,但其實……我並沒有特別的後悔。
”黎以念頓了頓又說,“我是說,我當初主動勾引你的事……盡管我應該後悔,我也是這麽告訴自己的,但是我知道內心深處,我甚至有那麽一點慶幸。
雖然這份慶幸讓我覺得很羞恥。
”
她說著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畢竟,如果沒有遇到你,我的人生大概會更無趣吧。
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和你在一起的那幾個月,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
”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她的父母和別的父母也不一樣,她看起來光鮮,實際她的命運從一開始就被定死了。
如果不是遇到喬硯澤,如果不是他的愛與包容,她未必有勇氣反抗。
可惜的是,命運顯然並不打算輕易的放過她,為了這份自由,她付出的代價遠遠的超出了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