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佑！
”顧若煙也看到了賀璟佑的身影，趕忙跑上前去，“我好找！
你你為什麽要一個人待在這裡？
快和我回船艙！
”

　　“我一直在這裡坐著。
”賀璟佑的聲音很低，帶了沙啞，像是很久都沒有說話了，“看著你一圈一圈的為了我瞎繞圈，倒也是很有意思。
”

　　“你說什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顧若煙抱怨著走過去，聲音裡卻沒有一絲絲責怪的情緒，“你有受傷嗎？
”

　　“沒事。
”賀璟佑低低笑了笑，“上午是我衝動，弄傷了你，我這點傷算什麽。
”

　　“我不怪你的，璟佑。
”顧若煙半跪在他身邊，去檢查他的膝蓋。

　　上午那突然的下跪依舊揮之不去的縈繞腦海，那一片石子地面肯定讓他的膝蓋傷的不輕。

　　“沒事。
”賀璟佑攔住了顧若煙伸過來的手，護住自己的膝蓋，“別看了。
若煙，我不想再回憶一次。
”

　　“璟佑……我對不起你。
”顧若煙不知道要對這樣的賀璟佑說什麽才是正確的，也隻剩下了這一句道歉。

　　“若煙，你知道嗎。
”賀璟佑的聲線依舊沒有什麽起伏，顯得低緩而扁平，“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

　　他身後是漆黑的背景，盤根錯節的藤蔓環繞糾纏，幽深而孤獨。

　　“我愛你，卻從來沒有設想過我們可以擁有超越朋友的關系。
”他又笑了笑，“很奇怪對不對，如果沒有厲少爵的出現，我甚至就那麽理所應當的認為，我們可以永遠這樣，以朋友的關系，走完這一生。
”

　　“璟佑……你怎麽會這麽想？
”顧若煙吃驚的張了張嘴，心疼的感覺再一次奔湧而出。

　　但是這樣也讓一切都有了解釋，為什麽賀璟佑一直能夠保持著讓她完全沒有警惕起來的狀態，以朋友的身份陪伴著她，卻能做出遠遠超出朋友關系的付出。

　　“我太懦弱了。
”賀璟佑一直在笑著，甚至嘴角的弧度還在不斷放大，“我不敢說。
我怕如果有其他的奢望，連現在的一切都會消失。
”

　　“不會的。
”顧若煙輕輕拍著賀璟佑的手，安撫著他，“璟佑，你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就算不能進一步，我們都可以像是這些年以來的一樣……”

　　她的話還沒說完，賀璟佑卻突然飛快的甩開了她的手。

　　“這不就意味著消失了嗎？
”他擡起頭，去看顧若煙的眼睛，“這不就相當於，你否定了我曾經全部的幻想嗎？
”

　　隨即，他的手又無力的垂了下去，搭在褲腿上。

　　顧若煙沉默下來，她發現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是在傷害賀璟佑。

　　曾經明明那麽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也覺得全身沒有力氣，甚至都開始微微的顫抖，心跳加快，撲通撲通的像是要跳出胸膛，供血卻反而似乎變得不太充足，虛虛軟軟的快要倒下去。

　　顧若煙索性也坐到了地上。

　　“璟佑，我不知道應該怎麽才能讓你好受一些。
”她呼出了一口氣，“但是，我陪著你，也許你可以好受一些。
”

　　賀璟佑沒有再看她，未置可否。

　　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誰也沒有開口，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濃霧始終沒有散開，視野的能見範圍很小很小，能看到的也隻是身邊近處纏繞著的藤蔓。

　　這裡距離彩色石頭堆並不遠，卻是徹底的視線難及。

　　他們也曾經在無數個夜晚靜靜的坐在一起，那是他們的默契。
一直以來，兩個人都有著默契的共識，如果一方決定了安靜，另一方就不再追問，就這樣安靜地陪伴就好。

　　也許太多太多沉默的夜晚，賀璟佑的心境都與今晚相近，而顧若煙，直到現在才大緻知曉。

　　就是這麽卑微的時間差。

　　另一頭，一大一小兩個人躲在樹叢中，看著不遠處的男女二人沒了動靜，誰都不動了，不由得心升無力。

　　“小子，你媽媽跟賀璟佑，到底是什麽關系？
”厲少爵咬牙問，孤男寡女大晚上坐在野地裡過夜，還真是行得正坐的端不怕別人說。

　　“璟佑叔叔一直對媽媽很好。
”顧景熙小聲回答，“其實我也不太理解為什麽他在糾結什麽……無論是當我們的爸爸，還是繼續現在的狀態，會有什麽變化呢？
”

　　厲少爵心裡暗暗笑了一聲。

　　和果然還隻是小孩子而已，怎麽會沒有變化？

　　“你呢？
你和你妹妹，是怎麽想的？
”厲少爵試探道。

　　“我們肯定不會真的認璟佑叔叔當爸爸。
璟佑叔叔和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顧景熙認真道，“他不是我們的親爸爸，就算他和我們媽媽結婚，也不會是的。
”

　　“你們對血緣看得倒是很重。
”厲少爵輕笑一聲，很是好奇這小孩為什麽這麽糾結血緣正統，“你怎麽保證，真正的血親就一定靠得住？
”

　　顧景熙被厲少爵問得有點發愣。

　　他雖然年紀小，但是卻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對媽媽和對其他人感覺是不一樣的。
就算璟佑叔叔對他們有多好，當賀璟佑微笑的時候，他都能明顯的感覺到，那種感覺和媽媽的不一樣。

　　極盡溫柔，卻像是一個永遠拿不到手中的棒棒糖，很漂亮，但不能享受到那種從舌尖甜蜜到心裡的幸福感。

　　而相反，顧若煙這個媽媽雖然有時候實在不怎麽稱職，還會時不時的不靠譜，但是，就算她什麽表示都沒有，就是靜靜的看著他們，陪著他們——他都能夠從中體會到徹底的安心。

　　於是他想，如果有一個親生爸爸……他和景萌會不會就能有雙倍的幸福呢？

　　“小子，你愣什麽神？
”見顧景熙遲遲沒有回答，厲少爵出聲提醒。

　　腦子中溫柔的幻想被打破，厲少爵沒什麽表情的臉在眼前放大。

　　和冒著粉紅泡泡的幻想閉起來……現實還真是有點寡淡。

　　嗯……好像就算是親生爸爸，也沒有多好。

　　顧景熙暗自腹誹，開口，“沒事。
的確不一定靠得住。
”

　　又被損了。

　　厲少爵眼角的青筋跳了跳，卻也發不起來火。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等著。
”他伸手，想為顧景熙整理一下衣領，而動作卻嚴重的不熟練。

　　“我和你一起吧。
”顧景熙想了想，讓他一個人在這裡實在有點可憐。

　　“沒事。
你在這裡肯定會著涼，而且你妹妹也在等你。
”厲少爵安撫。

　　“嗯，好。
”也對，萌小萌如果見他不回去，說不定還會上山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