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堵不如疏

　　昭陽區大院裡，薑老太依舊挎著包穿上半舊的衣服準備出門。

　　“奶，您這兩個月怎天天都出門，還不讓人跟著？
”薑士銘將摩托停到院子裡，有些幽怨地道：“而且您看見自家的大寶貝來了，也都不給一個眼神，難不成您在外面有了新寵？
”

　　薑老太渾身顫了顫，一邊不耽擱地往外走，一邊哼道：“什麽新寵不新寵的？
我寵了你這二十多年來，也沒寵出花草來，還不興我出門散散心？
”

　　“您要去哪裡，我送您去唄？
”薑士銘心虛地訕訕道，雙手插著口袋跟隨著奶奶的步伐，慢悠悠地蕩著。

　　“你每天忙得不見人影，這會兒還想起我這個老太婆？
回屋去吧，小張做了你做喜歡吃的梅乾肉，別攔著老太婆出門溜達！
”

　　“一大清早我也吃不下那麽油膩的菜，您打發我的理由能不能再認真點？
”薑士銘跟個蒼蠅似的就是不走，眼裡壞笑都快忍不住流出來。
奶奶容顏在變老，可那小孩子的心性確是一直都不曾變過。
別說爺爺打心底將奶奶當成孫女疼愛，就是他這個小輩，都忍不住將她當成沒長大的姐姐。

　　可是，他眸子劃過抹暗色，有誰的心智不會在歲月中漸長呢？
小姑姑的離去給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曾經讓她的記憶倒退十餘年，且沒再有過變化。
哪怕歲月漸逝，她依舊以為自己剛嫁入薑家，隻是莫名其妙老了還多了兒孫。

　　老太太甩不掉孫子，有些氣急，“你這個大寶貝是怎麽一回事，平時跑得沒影，這會兒管老太婆什麽事？
還是說友誼商店倒閉了，你沒事情做了？
”

　　薑士銘連連討饒道：“奶，您不巴著我點好。
行了，我去拿點東西就上班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說著在薑老太殷切相送下，他轉身離開，等拐了彎後立馬止住腳步，拿出墨鏡調整下角度，從鏡片反射中見奶奶不放心地往這邊瞧了足足五分鍾，確認他離開了，才笑著顛顛轉身往前走去。

　　薑士銘挑挑眉，奶這是有秘密！
他一路遠遠地尾隨薑老太到了個廠區門外。

　　薑老太先進入門衛室跟人說了會話，就拎著個馬紮出來乖巧地坐著，看來往的人群，等大家夥下班走光了，她才還了馬紮，渾身不大高興地一挪三回頭地往家裡趕去。

　　薑士銘跟在她身後，見她到了家，便原路折返去了那門衛室。

　　“大爺，剛才我奶來了，說掉了個胸針，讓我來找找，”薑士銘笑著道，“說這胸針對她意義非凡，如果不是我攔著，她非得親自來不可呢。
”

　　那門衛大爺還真得往地下認真找起來：“沒有啊，是不是老姐姐記錯了？
她就來回走了兩趟，不能正巧掉在這裡呀。
”

　　“找不到就算了，”薑士銘輕歎口氣，“反正就是個念想，留著反而傷心。
”

　　門衛大爺也跟著歎口氣：“老姐姐是個命苦的人，每天比廠裡年輕人上下班還要準時。
你姑姑到底還在不在？
你們當人小輩的也不勸勸，就由著她一天天熬著？
我們大家夥瞧了都心疼呐！
”

　　薑士銘緊握著拳頭，笑著說：“我們怎麽沒有勸過呢？
但是老太太脾氣扭著呢，一聲不吭就瞞著家人往這邊跑。
您還記得當初她怎麽問得您嗎？
”

　　“記得記得，她每天都要重複同樣的話。
問我那個長得這麽高，特別漂亮白皙的小姑娘來了嘛。
我們廠子裡女同志很多，我幹了十多年門衛都沒認全，哪裡知道她說得是哪位？

　　老姐姐非得說她在我這裡看過。
我能說什麽？
”

　　跟門衛聊了會天，薑士銘弄清楚奶奶的小秘密，回去的路上步伐頗為沉重。
奶奶竟然還記得小姑的存在？
她倒是將家裡人瞞得很嚴實，又或者說這麽多年其實她一直都記著有個女兒存在，隻是為了不讓家裡人擔心，故意不提起，讓大家夥都以為她將小姑一起給遺忘了。

　　回到家，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笑著問道：“奶，您最近總是往外跑，連電視都不看了？
聽說前幾天春季表演團賽舉辦得特別成功，跟往常不一樣呢。
我都沒空看錯，過了電視演播，這不，我托人尋來了帶子，咱一起看唄？
”

　　“不行，”薑老太很快地扒飯，說道：“我哪裡跟你這孩子似的整天晃蕩不乾正事？
我吃完飯睡一會還得出門呢！
”說著端起湯就咕嘟咕嘟喝起來，擦下嘴巴倒騰著兩條腿往樓上而去。

　　“爺爺，您也不管管？
”

　　薑老爺子歎口氣，從身邊那一遝報刊裡拿出一份翻過許多遍起了毛邊的報紙，“這個小姑娘你認識嗎？
”

　　薑士銘一邊接過來一邊笑著道：“京都大了，我哪裡誰都認識？
”可看到報紙上的人，他愣了下，“爺爺，她怎麽了？
”

　　“她跟你小姑長得有七八分相像，尤其是笑起來跟從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一樣。
你奶奶不知道在哪裡看見過她，一直不死心地去守株待兔，”薑老爺雖然不怎麽愛出門，卻什麽都知道。

　　“我這段時間派人去調查，可她母親的資料太普通了，不像是你離家的小姑，”薑老爺子搖著頭說：“夏華大得很，人又奇多，難免會有兩個長得很相似的人。
再說二十多年前剛建國沒多久，國內不平靜，一個妙齡女孩兒獨身離家，八成，八成是糟了難。
不然我們傾盡資產半數，怎麽可能一丁點消息都得不到？

　　與其讓你奶奶抱有希望再經受希望的破碎，倒不如任由她鬧騰去，時間久了，她就真正放下心，好好過日子了。
”

　　薑士銘緊抿著唇看著安知夏的笑顏，“爺，真的很像嗎？
”

　　“嗯，模樣像，但是氣質差別很大。
你小姑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溫婉如水，沒有什麽主見，就鬧了那麽一次脾氣，還讓咱全家都跟著折騰大半生。

　　但這小姑娘像是個星辰，渾身散發的堅毅向上與朝氣不是你小姑能擁有的，也絕非她能培養出來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