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舊神王的終末和逆神者阿蒙很難說現在是個什麽狀態，又應該如何稱呼自己。

　　遊蕩在世界之外的虛空中，阿蒙·拉死死的‘看’著那些向自己依附而來的概念。

　　神子？
竊取神權的盜賊？
這都是什麽東西！
可不管拉願不願意接受，此刻的他都影響不到世界裡面的一切了。

　　那些凡人，盡管自己過去從未將他們放在眼裡過，但身為埃及的主神，阿蒙·拉自問自己對他們還是不錯的。

　　他給他們帶來了風調雨順，允許他們成為赫麥努最強盛的人類王朝。

　　可現在世界才剛剛毀滅，他們就迫不及待的拋棄舊主，把自己的名賦給了別人，甚至還妄自給他安上了這樣的身份。

　　這簡直就是一個恥辱，是無法饒恕的罪行。
這些叛逆者，有一個算一個，都該死！

　　“……呵呵，安靜，別這麽著急。
”

　　“說的這麽絕對可不好，畢竟真要說起來，你也是叛逆者。
更何況，你現在已經不是拉了。
”

　　聲音突兀的從心中響起，拉卻並不感到驚訝，隻是他的心情更加煩躁了。

　　是的，盡管那些凡人背叛了他，但對於赫麥努，拉又何嘗不是見勢不妙就選擇卷款跑路的叛徒。

　　神和凡人之間的差距巨大，但世界和他之間也同樣是如此。

　　所以拉和那些凡人的行為或許本質上沒什麽區別，甚至各大文明最古老的神話中，那些最初的神都和人在某種程度上很是相像……不過雖然意識到這一點，拉卻並不願意承認。

　　計劃被打亂，失去了作為拉的一切，此刻他感覺自己好像都變得有些暴躁易怒了起來。

　　“夠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明明是一個人。
我是叛逆，你就不是了嗎？
”

　　“而且我告訴你，我絕不承認那些凡人的狂言——我是外神的一個化身，一個側面？
簡直荒謬！
”

　　一聲怒斥，盤旋在虛空中的意念膨脹又收縮。

　　拉的憤怒表露無遺，然而在他的心底，另一個聲音卻對此毫不在意。

　　拉生不生氣和他有什麽關系，他隻覺得好笑。

　　“呵……一體，是的，看起來是這樣。
不過就算不是‘我’而是‘我們’，我也不覺得‘拉’的叛變和我有什麽關系。
”

　　“畢竟我是阿蒙啊，我就是世界的一部分，是曾經的八元神。
背叛自己也算是背叛嗎，我可不這麽覺得。
”

　　“至於那些凡人的言論……”

　　似乎是低笑了一聲，阿蒙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這可不由你說了算。
”

　　“你作為拉的一切，要麽被收走了，要麽被泯滅了。
”

　　“你已經不是拉了，那個奪取了你所有的外神，祂才是——”

　　“夠了——！
”

　　意念猛烈的震蕩，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拉，某一天突然有人告訴他，你的名字、權柄，還有留在這世上的痕跡，甚至是過去與未來都歸別人所有了，這是個人都無法接受。

　　拉同樣如此，但很遺憾的是，他對此偏偏沒有任何辦法。

　　阿蒙說的對，如今的他已經不該叫拉這個名字了，甚至他現在還能活下來，都要感謝他那特殊的力量。
如若不然，他恐怕早就已經淪為別人的盤中餐了。

　　要知道，和阿努比斯之流不同。

　　那位立志要做‘苟頭人’的新晉狗頭人之神自以為自己跑的很隱蔽，甚至在當時還未散去的世界之力庇護下，他也確實一度躲過了很多窺視，但那絕不包括親手把他抓來的神性化身。

　　就像阿努比斯之所以能落地就發現一個‘信仰神格’的所在地，還是和地底世界十分契合的【挖掘】，實在有點巧合。

　　但無論是不是巧合，總之對於這麽一位實際上沒什麽威脅的外來者，其實無論是卡俄斯還是萊恩，都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畢竟阿努比斯無論是活著還是死了，實際上的影響極其有限，甚至他製造了一個新種族的行為也不過是一件好人好事，給卡俄斯的生物與靈魂多樣性做出了一份貢獻。

　　相比之下，阿蒙·拉就絕不一樣了。

　　一個是全勝時期也不過強大神力的異域神靈，另一個是哪怕隻有極短的時間，但終究踏足了偉大神力的頂峰，甚至還具備了某些更高特性的異域神王。

　　雙方的地位天差地別，受重視的程度更是如此。
如果不是阿蒙·拉確實並不好殺，恐怕他現在連渣都不會剩下一點。

　　當時的拉麵對的第一個死劫，就是那滅世的一劍。
但所幸相比起赫麥努，拉到底顯得沒有那麽重要。

　　因此那一劍不是向他而來，而當那一劍用去，阿蒙·拉所受到的威脅實際上也就隻剩下了那殘留在他身上的些許餘波。

　　那被創世源力影響的力量確實十分可怕，但拉在世界毀滅前做的種種操作也是有用的。
佔據了完整的【絕對虛空】，他絕非這樣輕易就能殺死。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意識到這一點的萊恩自然優先選擇磨滅了他與‘拉’有關的部分，徹底抹除這位昔日的太陽神和太陽的最後一點關聯，順便帶走一點點虛空之力的邊角。

　　至於後續的部分，就隻能交給卡俄斯自己來解決了。
哪怕萊恩真的打算無償相助，世界法則恐怕還會認為他是來爭奪戰利品的，進而直接將他排除在外。

　　於是在與‘拉’相關的部分盡數消失後，阿蒙·拉成功渡過了第一劫。
隨之而來的，就是卡俄斯的清算。

　　想要帶著【絕對虛空】的權柄離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當借助虛空之力慌忙逃竄的阿蒙·拉來到世界以外，迎接他的就是卡俄斯洶湧的世界之力。

　　不過相比起那來萊恩那超出預料的一劍，這一回拉反而有所準備。

　　他既然敢卷款，那肯定做好了逃命的預案。

　　“這種特性……真是難以理解。
哪怕我擁有它，也根本不知道它的本質是什麽樣的。
”

　　“創世的力量，哪怕隻是一絲一毫，也超越了一切世人理解的規則。
”

　　意識盤旋，盡管阿蒙·拉不知道在異域還有著另一個域外來客同樣觸及了這個境界，甚至能在現世法則的鎮壓下搞些小動作。
但親身體驗後，他還是清楚的認識到了這力量的超模。

　　這是屬於創世領域的大能，是直接作用在萬物根源的權限。
血肉母樹所擁有的特性是‘不死’，那源自祂那生與死的力量在創世層面的某種體現，因此給祂帶來了那強大的侵蝕性與不滅的特質；而當阿蒙·拉掌握了完整的【絕對虛空】，他同樣掌握了類似的能力，那就是‘取代’。

　　‘無’中的‘有’，‘有’中的‘無’，絕對虛空的象征正是如此，而它在創世領域的體現也是基於這一點誕生的。

　　它可以將‘有’的東西歸於‘無’，然後重新定義，把它再變回‘有’。

　　一來一回，東西本身沒有變化，但控制它的人卻改變了。
實際上，這就是阿蒙·拉曾經的計劃。

　　他並沒有想過流浪虛空，也知道一旦離開了世界以內，他無法對抗源力對理智的侵蝕。
所以從頭至尾，拉隻是打算卷款成功之後，換個身份再加入異域，再光明正大的以異域神靈的身份接受這份力量。

　　他想將外神擊潰，然後運用這無上的力量進行‘有無’之變，最終頂替對方的身份加入異域。

　　到那個時候，對方的力量，命運，以及一切都會成為他的一部分，還要加上拉本身從赫麥努帶出來的力量。
哪怕是來到了異域，他也依舊是最強的神明。

　　“想的挺不錯，但唯一沒想到的，就是自己根本打不過，真是有意思。
”

　　“現在好了，世界背叛了，力量拿到了，但卻根本沒有異域的神讓你頂替身份。
面對一個世界的圍剿，你隻能放棄幾乎所有力量，隻保留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這份特性與你偉大神力的位格。
”

　　“這可真是狼狽不堪，如果不是你保留下的位格與特性來自【絕對虛空】，恐怕失去了力量的你已經死了，畢竟單憑意識，你根本沒法在虛空裡生存。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要不要去搖尾乞降一下，我感覺你還是有——”

　　“——閉嘴！
”

　　意識團膨脹又收縮，拉無法容忍這個東西再說下去了。

　　他應該感謝自己現在根本沒有什麽力量，以至於空有位格的他什麽也做不了。
不然拉第一個要乾的，就是把這個莫名奇妙跑出來的另一個人格給消滅在萌芽之——

　　“嗯？
”

　　突然一愣，拉恍然意識到，自己發現了一個盲點。

　　作為一個神，一個埃及神，拉之前也是曾經吞噬過阿圖姆的。
對於埃及諸神間的相互吞噬，他可以說十分了解。

　　一般而言，吞噬一個神後，對方的一切就都被自己接受了，沒聽說還能變出一個第二人格來。

　　更何況就算真的因為滅世而發生了異變，曾經被自己吞噬的存在因為意外成為了自己的一個人格，那又怎麽會是阿蒙呢？

　　如果是阿圖姆，拉能夠理解，畢竟對方曾經是個神。
但阿蒙……那不是八元神之一，是世界殘缺人格的顯化嗎？

　　他從未以真正生命的形式行走於世過，他們就像是執行世界意志的工具。
那現在的阿蒙，又是什麽東西？

　　“還能是什麽，我就是阿蒙啊。
”

　　聲音玩味而誠懇，矛盾的語氣在阿蒙的身上卻顯得如此契合。

　　他好像清楚的知道拉心中的每一個想法，但拉卻不知道對方的。

　　“這沒什麽可奇怪的，越是強大的東西，就越是難以擁有智慧，這是世間萬古不變的真理。
”

　　“神想要擁有力量的同時擁有智慧，就要用神職隔絕它的影響。
哦——這是異域的東西，我們是通過分裂了靈魂，分開‘卡’和‘巴’但這也令神的生命有了限度，會衰老和死亡。
”

　　“而偉大神力想要維持人格的同時擁有力量，那付出的代價就更大一點。
我不知道異域的神是怎麽做到的，但你如果不是神王，不是太陽，其實你隻會變得和阿波菲斯一樣沒有理智。
”

　　“而一個世界想要擁有智慧，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異域有沒有做過類似的嘗試我不知道，但作為一個較為弱小的世界，赫麥努卻本能的嘗試過了。
”

　　“祂把自己的力量分開再分開，分到不能再分的地步，然後孕育了八元神——不過結果你也知道了，祂失敗了，因為作為一個世界，哪怕再怎麽分裂，祂的本質也終究在那裡，所以祂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一個生靈。
”

　　嘩——

　　虛空中，意識體開始動蕩不堪。

　　拉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想要再次割裂自己。

　　哪怕力量再次消減後的他可能會因此而死，但也比馬上就死要好。
但這一刻，他卻絕望的發現了一個事實。

　　他作為‘拉’的部分其實早就沒有了，哪怕是最後的聯系，那些凡人的信仰也不再認為他和‘拉’有關。

　　他所帶出的每一分力量都來自【絕對虛空】，來自八元神之一的阿蒙。

　　“呵，別擔心，我不是什麽世界意志的化形——世界已死，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

　　帶著幾分愉悅，阿蒙任由另一個自己左衝右突。

　　他覺得這很有意思，就像一個小醜在跳舞。

　　雖然對阿蒙來說，他並不知道什麽是小醜，但這不妨礙他感到快樂。

　　“曾經的世界給了我擁有人格的機會，一個名為‘阿蒙’的框架，從創世之時始延續至今；而你的行為削弱了我的力量，如若不然，作為一個生來就是偉大神力頂峰的存在，‘阿蒙’同樣永遠無法擁有自我意志。
”

　　“當然，即便這樣，我本來也不應該誕生的，畢竟你已經吞噬了我。
可不巧的是，你作為‘拉’的部分被人抹除了，你自己的概念也隨之丟失了——你之前不在乎這個，因為在你看來，與其讓外神的力量抹除你虛空的力量，不如讓他把你與‘拉’這個身份的關聯全部斬斷。
畢竟這個身份已經不能給你力量了，反而有可能淪為他人追蹤你的關聯。
”

　　“可是你好像忘了，阿蒙與‘拉’有關，但如果你不是再是‘拉’，那阿蒙和你恐怕就沒什麽關系了。
”

　　“呵呵，當然了，在最後的最後，我還要感謝那個外神。
你那些變節的信徒開始信仰祂，然後給了我一個合理的來源，一個看上去像那麽回事的歷史。
那還是一個與原本的‘拉’有關的來源——我是祂叛逆的神子，竊取了它的神權，然後被他所擊潰。
”

　　“你瞧，在這個故事中，阿圖姆，拉，阿蒙，甚至世界和外神，我們都有自己的身份和內容，唯有你沒有。
你就是一個空白，沒有任何你出場的地方——所以說，另一個‘我’，你是個什麽東西呢？
”

　　“你什麽也不是。
”在心中響起的聲音變成了真實的，阿蒙淡淡的開口：“你就不該存在。
”

　　“過去，現在，未來，你存在的一切根基都沒有了，那你還活著做什麽呢？
”

　　“不如去死，把一切都留給我。
”

　　再沒有絲毫反抗，當阿蒙的聲音落下，那動蕩的意識猛然停滯，拉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因為就像他說的那樣，實際上當拉失去了自己的概念與過去，那麽離開了赫麥努的他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拉通過承載世界之力變成了阿蒙·拉，和你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玩意又有什麽關系？

　　於是這一天，赫麥努世界少了一個舊日的神王，多了一個真正的阿蒙。

　　“嘖。
”

　　“死的真是輕易，也沒什麽趣味。
”

　　“其他的神都是誕生的時候就擁有意識，唯有我，剛剛誕生，卻還有過去無盡歲月像石頭一樣的沒有智慧的記憶。
”

　　“真是好無趣啊……”

　　意識在虛空中飄蕩了一下，隨後凝聚成了一個少年模樣的形狀。

　　也許是因為他人格的誕生和那些凡人編造的故事有一點點相像，阿蒙新的形象居然和萊恩有一點點類似的地方。

　　“‘取代’……我還是要想辦法進入異域。
不過這樣的話，那些凡人居然誤打誤撞的把我的能力寫成經文了嗎？
”

　　“取代身份，取代生命，取代命運——確實，看著就像是一個盜竊神權的偷竊者。
逆神者阿蒙，有趣。
”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誕生沒多久的阿蒙沿著被世界之力貫穿的‘通道’向著卡俄斯的方向‘遊’去。

　　外神的神性還留在赫麥努的殘骸上，每有一部分殘餘的世界之力被磨滅，祂就能汲取一些新的終末之力來孕養那把魔劍。

　　阿蒙雖然想找點樂子緩解一下自己千萬年來石頭一樣的無趣神生，但可不想把自己變成樂子。
所以頂風作案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等他到了異世界多‘取代’幾個化身再說，到了那時候，沒事找幾個神挑釁一下，應該也挺有趣的。

　　·········

　　遙遠時空的彼端。

　　卡俄斯，冥界。

　　當赫麥努世界徹底破滅，異世的影響隨之而至。

　　這個匯聚了卡俄斯最多原始神的地方，尤其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