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神境真魔
荒涼、死寂、昏暗。
說這裡像是一片死域並不準確，因為這裡的混亂也包含了生與死，生機和死氣在這裡交織，但卻詭異的不形成任何衝突，反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形勢彼此轉化。
生極為死，死極為生。
在這裡不僅僅是生死，幾乎世間的一切，皆能看到其無盡的縮影，陰與陽在這裡輪轉，乾天與坤地在這裡倒懸，有形與無形在這裡交匯，一切都好似不分彼此。
天地無極，無形無相，造化萬相，這是象征著一切對立之道，包含了創生與毀滅的無盡寰宇本源道之一‘造化道’，與承載一切的虛空道、見證一切的歲月道並列。
而就在那朦朧無相的昏暗茫茫中，
就見一方漆黑色的浩大陣法凝聚在此，這陣法仿佛烙印在虛空之中，以滾滾魔氣為本質所開辟，陣法最中央乃是一個巨大的旋渦，從旋渦內部傳遞出古老而荒涼、斑駁而滄桑的氣息，那氣息與大宣世界的天地截然不同，仿佛連接的是某一處可怕的境域！
僅僅隻向著旋渦中看上一眼，都能將人的心神震懾抽離，令人陷入無窮的變化之中。
此刻。
在這綿延數千丈的巨大虛空陣法前。
但見大量漆黑的魔影屹立，足足有二十餘道，其中絕大部分都散發出詭異變幻的氣機，赫然全部都是達到了九階層次的天魔！
若是放在上古時期，出現這麽多的天魔那並不算什麽，當世的世間妖魔橫行，人族不過是夾縫中生存的生靈，九階天魔也不過相當於如今人族的換血境武夫而已，最多因手段繁多、陰險狡詐而略強一線，顯得頗為危險，但也強不出太多。
可現在。
在這上古魔族早已退出世間舞台，消亡於歷史長河中的時候，能有足足二十多尊九階天魔聚集於一處，委實是相當可怕的情況。
如此眾多的天魔，一旦齊齊發難，那足以令整個寒北十一州都為之淪陷，頃刻之間就能讓大宣天下的一角陷入前所未有的魔災之中！
但。
現如今這如此眾多的天魔，卻不曾離開沙郡地底，不曾在世間引發動亂，甚至它們立身於此，各自顯化的那半虛半實的黑影，似都在表露出一種恭敬的情緒。
在這二十多頭九階天魔的前方，屹立著三道氣息更為渾厚，身形更為凝練的存在，它們周身環繞的黑氣幾乎都要凝成實質，化作猶如人身一般的外象，但卻又並無面貌和體型，看上去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一個個漆黑色的鬥篷，深邃而古樸。
縱然是洗髓宗師層次的高手站在這裡，看上他們一眼，也要心神受其震懾！
十階！
這是僅存在於大宣記載的上古歷史中的十階絕世天魔，號稱是世間最為可怕的存在，比起十階的妖物還要更為恐怖，它們無形無相，虛實變幻，可謂是來無影去無蹤，更兼其手段能直襲人之心魂，令人防不勝防，除非是同層次的存在，亦或者是心魂意志強大，否則的話在他們面前，往往隻是多看一眼，都有可能直接心魂崩潰，遁入魔道。
“蚩，不能讓那人接近此地，你且先去抵擋一二。
”
其中一道十階天魔周身魔氣翻滾，似在與另一尊十階天魔溝通。
“此人實力非同一般，體魄和心魂皆無缺陷，至少也達到了神下四階的層次，憑吾一己之力抵擋不住太久，兀，你與吾聯手同去。
”
那尊被稱作‘蚩’的十階天魔，此時也是周身魔氣激蕩，並未回拒，而是短暫沉默之後，衝著另一尊天魔‘兀’說道。
“好。
”
兀沒有過多的言辭，身上的魔氣隻略微泛起一絲波瀾。
蚩身形一晃，滾滾魔氣激蕩，將其身形環繞，繼而身軀就往上方投去，同時又將一道目光投向最先開口的那尊十階天魔：
“倉！
吾與兀也未必能攔下那人，你需得聯絡祖界，否則其人殺到此地，則吾等多年布置毀於一旦，也將影響祖界計劃。
”
“去吧，吾知曉輕重。
”
被稱作‘倉’的那尊十階天魔漠然回應。
而就在他回應之後，蚩和兀兩尊十階天魔便先後化作一團漆黑魔雲，一刹那間遁空而去，向著上方疾行，很快沒入上方的地脈之中，消失不見。
倉仍然立足於那巨大的詭異陣法中央，被諸多九階的天魔簇擁環繞著，它那一團漆黑的本體上，此時悄無聲息的化出一張森白的面孔，這面孔詭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仿佛隻是薄薄的一層白色面具。
面孔遙望著蚩和兀兩尊天魔離去的方向，似是露出了近似於人的‘蹙眉’神情。
此界怎麽會忽然冒出一個如此強大的生靈？
倉心中很是費解。
它自上古一場大戰之後，就一直在此地沉睡，不知沉睡了多少歲月，某一日在冥冥之中，得到了來自祖界的呼喚，終於是蘇醒過來，旋即便嘗試探查此界。
結果隻是簡單的探查，便令其有些吃驚。
與上古之時的狀況不同，如今統禦世間的不再是那些先天強大的生靈，不再是那些絕世天妖，而是上古時在此界十分弱小的人族，這些人族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逐步找到了一條變強的道路，將其稱之為武道，並一步步的開發，直至壯大到今日的程度。
且如今統禦這世間的人族，比起上古時期那些先天強大的妖族還要更為強盛！
縱然是以它的手段，若是貿然暴露，遭到整個世間的群起而攻，也是無法抵抗，要被打的東躲西藏，甚至有可能被徹底打的隕滅於此！
在這種情況下，倉的行動便越發小心謹慎，不敢輕舉妄動，如此又試探著探查了世間數年之後，它又找到了先後蘇醒過來的蚩和兀，皆是從上古大戰中幸存下來的。
但就算是它們三尊上古天魔匯聚，對於這世間的情況也是十分嚴肅，最主要的是這世間的狀況已與上古之時不同，上古時這片天地的法則尚未完善，對於他們的壓製並不強烈，但現如今這片天地，對於他們的壓製卻是相當的強！
在本身就十分混亂的地淵中尚且還好。
倘若是在地上，它們遭到天地壓製的情況下，單對單都未必能應付一個所謂的天人。
如此情形，也讓它們更不敢輕舉妄動，一番決議之後，便來到了最為偏遠的沙郡地淵最深處潛伏聚集，慢慢的積累力量，並嘗試溝通祖界。
它們並非此界的生靈，而是在無數歲月前，趁著此界天地法則尚不完善之際，侵入到此界之中的其他界域生靈。
它們本是想將此界征伐攻陷，化作它們祖界的一處依附下界，結果此界的先天生靈過於強大，那些天妖也非比等閑，再加上當時的祖界恰好被卷入了一場震動虛空海的大戰，整個祖界都險些遭到重創，以至於那些踏入神境之上的‘真魔’們皆沒有空暇理會它們這邊的情況，於是也就暫時被遺忘。
以至於上古時期一場大戰後，它們與此界的先天生靈、上古天妖兩敗俱傷，最頂尖的天魔隕滅的七七八八，諸如它和蚩、兀等存在，也是被迫躲進地淵深處沉睡。
它們雖然不曾踏入神境，但因為不是此界生靈，這一方天地自然無法束縛它們，它們也就不存在‘壽數’這種限制，在無數歲月之後一一蘇醒過來。
“是這方天地搞的鬼麽？
”
倉仰頭望向上方，目光透過了深深的地淵，仿佛直接望向那一片天穹。
為了確保穩妥，不被此界生靈察覺，它們極少去往地上探查，往往都是每隔三四十年，才會由它或蚩、兀親自行動，擒拿幾個探索地淵的宗師、或換血境存在，侵奪其心魂，從其記憶中探知一些地上世界的變化。
距它們上一次出手，相隔才不過短短三四十年，這世間怎麽忽然冒出一個實力至少達到了‘神下四階’的存在出來？
！
怪也！
要知道，哪怕是在上古時期，人族在此界還是螻蟻般孱弱生靈之時，有誕生於此界天地之初的‘先天生靈’，承襲天地意志而生，皆極其強大，其中能達到神下四階的也是寥寥無幾，絕大部分的先天生靈，都不過是神下三階左右罷了，且基本上都被它們屠盡了。
當然那一戰付出的代價也極大，有比它們更強得多的存在，也在那些先天生靈的反撲中隕滅，最後幸存下來的隻有它們三尊。
而此時殺入地淵中的陳牧呢？
觀其出手，實力至少也是神下四階，甚至在神下四階中恐怕都達到了巔峰，縱然是放在這方世界上古時期誕生的那些先天生靈中，都屬於最頂尖的存在了！
一方世界孕育出後來的生靈，淩駕於先天生靈之上，這並不奇特，畢竟無論何方世界，都會隨著歲月的流淌而不斷的發展變幻，會走出一條條不同的道路，直至通往唯一的神境。
但此界生靈所修煉的武道之路，分明還達不到那樣的程度！
至少在它的了解中，應當還不可能誕生出陳牧這種層次的存在！
雖然它對世間的了解僅限於幾十年前，但區區幾十年，對它來說甚至不過是一個短暫的休眠，怎麽可能突然之間就天翻地覆。
倉幻化出的那張蒼白面孔上，露出一抹慎重之色，忽的身上魔氣翻滾，陡然向前一撲，將一團洶洶的魔氣灌注到下方的陣法之中。
“祭陣！
”
它沉悶的聲音在陣法中回蕩。
二十餘頭九階天魔在它的一聲令下，紛紛化作一團團魔氣環繞的身影，從各個方向向著陣法的中央作出祭拜的動作，同時一股股浩蕩的魔氣也是伴隨著它們的動作，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灌注到那巨大的陣法之中。
倉那蒼白的面孔下，漆黑深邃的眼瞳中，仿佛有一抹幽光閃過。
此方世界的天地法則已被‘造化大陣’擾亂了不少，距離那個契機也很近了，它們必須要為祖界那邊做好接應，在那之前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陳牧這突兀冒出來的人物，無論怎麽看都十分詭異，或許是這方天地意志搞的鬼，總之哪怕是向祖界‘借’取力量，也必須將陳牧其人撲滅在此地！
嗡！
！
！
滾滾魔氣浩蕩，令那綿延數千丈，銘刻在虛無之中的陣法泛起一片片幽光。
在這一片片幽光的明滅中，那位於陣法中央的灰色漩渦終於有了動靜，一縷波瀾泛起，隱約似有一道可怖的氣機從其中蔓延而來。
轟！
天地變色！
僅僅隻是一道氣機的滲透，就令此方世界的天地意志悄然降臨，這本該高高在上，遵循天道無情的天地意志，此刻似是表達出了極其憤怒的意志，拒絕那一縷氣機的滲透！
那股嘗試滲透進來的氣機，雖然僅僅隻有一縷，但卻與倉、蚩等天魔截然不同，不但沒有了任何混亂瘋狂的氣息，反而充斥著一種自在與神聖，仿佛其所在之處，便是大自在！
“……”
嘗試性滲透過來的那一縷氣機，在遭受到天地意志的阻攔後，僅隻略微停頓，便沒有再繼續嘗試從漩渦中跨越過來，而是悄然收回。
短暫的沉寂後，
漩渦中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何事？
”
一直立身於漩渦前方的倉，早在這一縷氣機湧現的那一刻，便完全幻化出一個形體，並露出恭謹的神態，直至其主動發問，方才迅速回應道：“上尊，出了點麻煩……”
倉以最快的速度將情況傳遞過去。
漩渦的另外一邊，那一縷氣機短暫的沉寂，旋即語氣深邃的道：
“契機未到，吾之真身還無法強行橫渡虛空，此次隻能你等自行抵擋，不過你們布置的造化大陣頗為重要，倒也不能有失，若是形勢不利，到了危急之時，吾會助你一臂之力。
”
“勞煩上尊了。
”
倉聽到這裡，立刻恭敬回應，心底頓時便有了巨大底氣，憂慮一掃而空。
它不知道陳牧有多強，在通往神境的道路上走了多遠，但漩渦對面的那位，乃是一尊祖界真魔，乃是真正登臨了神境的無上存在！
一尊祖界真魔的視線正遙望此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