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不可為敵
尋木洞天。
邊界。
但見茫茫荒土的盡頭,不再被尋木的樹冠所覆蓋的最邊緣區域,再往外便是一片漆黑的虛無,這虛無與虛空裂縫卻又有所不同,這裡依然存在著一層虛空,或者說一層空間壁障,隔開了尋木與外面的混亂虛無。
陳牧的身影就屹立在這尋木洞天的邊界,目光正遙遙望著那虛無的盡頭,他嘗試去參悟幾分虛空的玄妙,但始終如霧裡看花,無法理解。
自己的境界不夠。
如今的陳牧很明確的知曉這一點。
過去的他與尹恆等人論道,也不清楚虛空究竟能否被理解和參悟,但如今卻是很清楚,這是能夠被掌握的一種力量,既然他參悟不了,就說明他的層次還達不到。
以他的能力,如果具備了參悟虛空的條件,那麽系統面闆上必然會出現這一選項,連系統面闆都沒有直接浮現出虛空方面的修行道路,就說明他的境界還太低了。
恐怕。
需要他真正踏入換血境,甚至是修成天人合一,方才能夠嘗試去理解虛空的玄妙。
後方的尋木洞天如今是一片生靈塗炭,靈人族的核心聚落也被攻破之後,來自大宣以及外海的諸多宗師可謂是如入無人之境,以狂風席卷之勢在掃蕩整個洞天。
陳牧對此倒是並無太大興趣,因為如今的他手中幾乎已收下了整個尋木洞天最為珍稀的資源,蔣涵等眾多宗師就是將整個尋木洞天翻個底朝天,搜集起來的資源怕也難以比得了他手底資源的十分之一,且剩餘最後這短短半日功夫,他更沒興趣去掠奪。
相比起來。
反倒是這尋木洞天的邊界更讓他感興趣,哪怕他無法理解和參悟虛空的奧妙,但這樣直觀的面對一方世界的盡頭以及外側的虛無,總歸是能得到一些玄之又玄的啟發。
“大宣世界應當就在這片虛無的背後,距離尋木洞天應該相距不遠,但我卻完全無法察覺和感知……”陳牧凝視著那片虛無喃喃自語一聲。
按照之前從外海進入尋木洞天所經過的虛空通道來看,那條路徑之間幾乎沒什麽距離,兩個世界應該幾乎貼靠在一起,可哪怕是這樣,他也完全無法察覺到大宣世界的存在,除非是他出手將虛空撕裂。
虛空中的距離和尺度,很可能與世界的內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也就難怪唯有特定的虛空潮汐之時,才能擊穿一條貫通外海和尋木洞天的通道,潮汐時不光虛空的壁障會有所削弱,虛空本身或許也會發生一些玄妙的變化。
陳牧心中一陣思忖著。
而就在他負手屹立,旁若無人般的觀察著虛空之時,忽然一個聲音從後方傳來。
“陳峰主。
”
這聲音溫婉輕柔,但聽起來又很是收斂克制,卻正是合歡宗長老柳輕煙。
她從後方走近過來,衝著陳牧點頭一禮,道:“在下柳輕煙,卻是叨擾陳峰主了,早前事態多變,一直不曾與陳峰主見禮。
”
作為合歡宗外海分舵的長老,她對大宣境內發生的事情也基本知曉清楚,亦知道陳牧與合歡宗之間的狀況,合歡宗雖未曾明確的站在陳牧這邊,但也是及早結交過善緣,連她此次進入尋木洞天,也一樣是為了同陳牧結交。
隻不過早前陳牧隱藏身份,她雖大緻有所猜測,但自然不能去拆穿,而之後陳牧與靈人老祖靈桓一戰,事態變故頻繁,也是沒有空暇與陳牧交流。
如今。
整個尋木洞天算是已經平定,終於是不再有太多顧忌了。
“柳長老客氣了,聽弄月、弄影說,柳長老此次入尋木洞天,也是想替我覓取龍木島主手上的定海珠,隻是我恰好來了外海,打算親取,事先倒不曾和柳長老敘說,勞煩柳長老跑了一趟。
”
陳牧看向柳輕煙,語氣平和的道。
雖說柳輕煙這趟尋木洞天之行也是為了利益,但總歸是尋求同他結交,而不是與他為敵,亦是主動釋放的善意,至於最後並未起到什麽作用,他倒並不太在意。
因著種種緣由,以及花弄月,花弄影的緣故,合歡宗在他這裡的確算是結下一些善緣了,他對合歡宗的人物自然也不會太過倨傲。
“陳峰主天賦絕世,誰人不想與陳峰主結個善緣,我亦是有意而來,隻是能力有所不及,還身陷險境,幸得陳峰主相救,道謝尚且不及,何談勞煩之說。
”
柳輕煙聲音輕柔,卻收斂克制,身為合歡宗長老,修行的功法自然也是歡欲之道,不過到了她這樣的地步,早已是收放如心,在陳牧面前自然不會有任何的怠慢。
“你倒是坦誠。
”
陳牧聽到柳輕煙明說是有意想同他結交而來,不由得坦然一笑,接著又將目光望向前方那一片虛無,淡淡的道:“資質絕世,天下矚目,也未必是好事,有柳長老這般想和陳某結交之人,也有欲除陳某而後快之輩,究竟孰人能笑到最後,現在還猶未可知。
”
從尋木洞天出去後,他立刻就能尋覓地方,衝擊換血境,但這個過程卻也不會很容易,畢竟換血境的衝擊並非一時片刻之功,而且這一趟尋木洞天之行已算是堂而皇之了,接下來欲殺他而後快的人物,諸如血隱樓主等存在,必都將深入外海,布設殺局。
當然。
他也並不畏懼就是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數,亂世之時必出英雄,陳峰主天資絕世,又有天命在身,欲阻陳峰主成道之人,皆不過是跳梁小醜,螳臂當車罷了。
”
柳輕煙看向陳牧的眸子中閃爍著少許光芒。
若是不曾親眼見識陳牧的風姿手段,僅僅隻是道聽途說,那也許對陳牧將來能否問鼎天下,舉世無敵,還是會有一絲遲疑和猶豫,畢竟陳牧雖強,終究尚未換血,而陳牧的敵手皆是當世頂尖的人物,如血隱樓主這般存在,更是令天下人聞風喪膽。
可親眼見識陳牧在尋木洞天展現的手段,那力壓靈人老祖,絕代天人的蓋世武力,如今的她對於陳牧能否問鼎至境,那是沒有半點懷疑!
試問天下。
誰人能在洗髓之境,就匹敵天人存在?
光是以陳牧如今的實力,就已經能夠橫行天下,再是絕世殺局都未必能奈何得了陳牧了,更何況這樣的天資,衝擊換血恐怕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如今想要阻攔陳牧成道,恐怕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尋木洞天之外布設殺局,並且伏有不止一位天人高手,那還有可能給予陳牧生死威脅,做最後的阻攔。
“柳長老倒是對陳某信心十足。
”
陳牧聽罷柳輕煙的話,隻隨意的笑了笑。
對他能否問鼎天下這件事,若論誰信念最強,莫過於他自己,這不僅僅是他所具備的天賦所帶來的的自信,也有認知所帶來的改變。
他不僅僅是屹立在淬體武道的極限之上,更是已從尋木那裡知曉了武道的盡頭之上,還有神境與虛空之道,那麽再環顧當下,心中自然便有一種淡然之感。
柳輕煙失笑道:“隻怕如今這尋木洞天內的諸位,都是如我一般想法。
”
陳牧不再回應,繼續目視虛無。
柳輕煙則靜靜的站在不遠處,視線悄悄觀察著陳牧,心中略有一絲惋惜,惋惜的是她和陳牧並非同代之人,她那一代也不曾有陳牧這樣的英傑,而今陳牧的實力和地位,皆已遠非凡俗,連宗師存在都隻能遙遙相望了,想要再與陳牧結交,已是遲了。
說來從陳牧習武崛起至今,也不過短短十餘年,怕也無人能夠想到,陳牧能在三十餘歲便達到如今的境地,尚且不到四十,便已能觸及換血,更是功成蓋世。
漸漸地。
隨著時間的推移,有其他宗師也陸續趕了過來。
從尋木洞天返回外海,仍然是要擊穿一條虛空通道,而那條虛空通道的位置,與進入之時是在同一處,如今並不確定還有多久,但為了避免錯過,許多宗師都已是提前一步趕了過來,隻有一些收獲寥寥,想要尋求更多的,仍在冒著風險,繼續四處掠奪。
逐漸聚攏起來的各方宗師,從十餘人,慢慢變成數十人,他們或分散,或聚集,立足於各處,有的也在觀望尋木洞天邊緣的那茫茫虛無,也有的則目露敬畏的看向陳牧。
大宣世界,實力為尊。
雖然論起年紀,陳牧比在場的任何一人都要小的多,論及修為境界,陳牧應當也還是洗髓境,可論及實力,陳牧之前匹敵天人的手段,那是絕對做不得假。
天人高手,天人合一,如莫測天威,當得敬畏!
哪怕是鼎盛時期的大宣朝廷,坐擁天下的帝王,面對天人高手也一樣要禮敬三分,雖然天人高手在淬體武道上依舊是換血境,可實力卻遠強於一般換血,再弱的天人高手,也非尋常換血能夠匹敵,像尹恆這樣的存在,遇到天人高手若是不第一時間遁逃,交手幾招被打傷,那很有可能就逃不掉了。
放眼大宣天下,宗師不可計數,基本上一州之地就能誕生一二十位宗師,但這一二十位宗師當中,往往隻有一人能夠邁入換血層次。
換血境,天下不過百餘數。
在這百餘數的換血之中,又僅僅隻有二十餘人能夠掌握意境的第三步,練成天人合一,抵達天人層次,即使是頂尖的洗髓宗師與他們相比,距離也是十分遙遠。
如今幾乎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回去之後,要盡快向各自的宗門傳遞一個消息,這個消息各人皆是出奇的一緻,那就是——
陳牧不可敵!
或者說,陳牧已不可為敵!
在洗髓境便已能匹敵天人的陳牧,展現出的恐怖實力,更遠超過在外界時的表現,無論陳牧是早就具備這般力量,還是在尋木洞天又得了什麽機緣,但到了這個程度,崛起之勢已是再難阻攔了。
在進入尋木洞天的這上百位宗師的眼中,天下局勢幾乎已漸漸明朗,未來無論陳牧對這天下持以何種態度,都必將決定整個大宣天下的走向!
“陳兄。
”
又過了一段時間,燕虹帶著顏正陽等一些人也抵達尋木洞天的邊境,她一眼便望向立身於尋木洞天邊緣的陳牧,並走近過來,打了個招呼的同時,素手一揮,將一個木質的長瓶取出,遞向陳牧,道:“這是欠下陳兄剩餘部分的尋木靈液。
”
陳牧收斂視線,回轉過身,接過了燕虹遞過來的木質長瓶,略一掂量就知道份量沒有什麽問題,對如今身懷數千斤尋木靈液的他來說,這幾十斤根本不算什麽,不過他還是收了下來,總歸是聊勝於無。
由於他攻破了尋木洞天的核心聚落,雖說最大的機遇被他所得,但整個尋木洞天也算是徹底陷落並失去抵抗,所有宗師幾乎都能肆意自如的單獨搜刮掠奪,論起來這一趟尋木洞天之行,所有人的收獲多半都較為豐厚,燕虹一行人縱然分出這一部分,收獲的尋木靈液怕也仍然不少。
“此次尋木洞天之行,還要多謝陳兄援手,若之後陳兄有意來中州做客,或可知會一聲,燕虹定當掃榻相迎。
”燕虹衝著陳牧正色說道。
見識到陳牧如今的手段後,她的想法與其他人也是一般無二,想要阻攔陳牧問鼎天下,幾乎已是不可能的事,與陳牧決不可為敵,她回去之後,也會立刻將情況告知楚王等人,甚至要盡可能的阻止其他皇室中人與陳牧繼續為敵。
雖說如今八王互相敵視,楚王巴不得其他七王皆出事,但問題是皇室內部再怎麽紛爭,終究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如今陳牧已是絕對不能利用的人物。
“好。
”
陳牧衝著燕虹微微頷首。
他和燕虹沒有太多交情,不過還算交談的來,並無太多反感,至少不會是禍亂天下的人物,這在他對皇室中人的既定印象裡,已算是還不錯的了。
當然在如今的他眼中,皇室中人和黎庶百姓也沒有什麽區別。
與燕虹簡短交流幾句後,陳牧又將目光掠過一眼陸續趕來的諸多宗師,很快收斂視線,繼續看向那片虛無,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後,他終於微微眯起眼睛,察覺到了那平靜如同深谷幽潭一般的虛無之中,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波痕。
這波痕難以用肉眼看見,甚至就算是他,也幾乎感知不到,若非他之前煉製乾坤瓶時,曾細緻探究過虛空之力,恐怕也難以察覺這一絲波痕。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絲波痕也是越來越劇烈,逐漸演化為一片波瀾。
虛空潮汐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