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動員

　　三日後，書院內。

　　梁蕭已經從無花的對比打擊中恢復過來，開始適應這新奇的書院生活。

　　作為皇子，還是曾經備受恩寵的九皇子，他不僅在宮內得大儒教導，博覽群書，還曾隱藏身份到天下四大書院之首的應天書院求學。

　　但那時說是隱藏身份，但去時也有三馬車駕乘坐，上百婢女，豪仆，侍衛隨行，各種行李載了整整三車，入院之後更是得諸多照顧。

　　哪像如今，分配到小學堂不說，連唯一的護衛與仆從都被迫分離。

　　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讓他這個自小錦衣玉食，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皇子鬧了不少笑話。

　　好在，書院制度建立，體系十分完善，他之心性亦非常人，所以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咚！
！
！
”

　　清晨鍾響，攜著禪意，猶若浪濤拍岸而來，悠悠不絕，洗滌心神。

　　梁蕭睜開眼眸，坐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睡意立時消散，隻覺精神飽滿，活力充沛。

　　這是他十八年來，極少有過的體驗。

　　天家血脈，皇子身份，不僅法力修行困難，各種道法靈物的使用效果也大幅削減。

　　一般的靈丹妙藥，對他根本沒有作用，各大道觀，各大寺廟香火供奉的瓜果豆齋，吃來也是味同嚼蠟，助益寥寥。

　　隻有極品靈物，對道法真君都有增益的極品靈物，對他才有幾分顯著效果。

　　可那等級別的靈物，縱是他父皇也難得享用，他一個皇子又能有多少份額？

　　但如今，這鍾聲……

　　根據教習的說法，這鍾聲乃是書院的一件寶物，名喚晨鍾，每日清晨都會敲響，其鍾聲能洗滌心靈，振奮精神。

　　配合夜晚敲擊，助人安然入睡的暮鼓，一醒一眠，一早一晚，能夠有效的溫養神魂，提升精力。

　　兩者並合起來，便是晨鍾暮鼓！

　　梁蕭也聽過這晨鍾暮鼓的名頭，乃是佛門著名的法寶器物，京城的幾大佛寺都有布置，但能對他這皇子起作用的，卻隻有龍華寺一家。

　　但就是龍華寺的晨鍾暮鼓，效果也不及這書院的顯著。

　　可見神奇。

　　但梁蕭早已習慣。

　　入學三日，所見所聞，無不透著新奇，甚至顛覆認知。

　　接連衝擊下來，震驚轉為麻木，他也就見怪不怪了。

　　“阿良，起來了？
”

　　“快去洗漱吧，別又遲到了。
”

　　轉眼一看，同舍的幾人已經開始洗漱，舍長李大牛還提醒了一聲。

　　“哦哦！
”

　　梁蕭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洗漱完畢後隨舍友出門，往食堂而去。

　　郭北書院，食宿全免，供應基本的一日三餐，倘若你有學分或者法錢，還可以給自己加餐，享用書院特供給學子的各種道法靈物，包括學田出產的精米靈米，養殖飼育的珍獸異獸，還有各種靈丹……

　　此外，天工院與鳴霄觀還出產各種兵甲，法器，符籙，甚至高階靈寶，隻要學分足夠，都可進行兌換，甚至都不需要兌換，隻要能夠完成學業，通過考核，升入分院與主院，那自有一套標準福利賜下。

　　如他所報名的蜀山劍院，主院弟子基本人手一口飛劍，雖然隻是法器級別，但威能也不可小覷，還有劍袍，兵甲，以及儲物袋做標配。

　　讓人十分羨慕。

　　可惜，他現在隻是小學堂中的一個新生。

　　飛劍什麽的太過遙遠。

　　書院給分配了一口長劍，還有幾套院服換洗日用。

　　一行人走下宿舍樓，來到同樣幾層分流，修建得極其廣闊的食堂。

　　然後，便是熬人的排隊時間。

　　郭北書院的學子數量實在太多太多，哪怕分出主院分院，中小學堂，又修建了大型食堂，層層分流，但要供養十數萬，甚至數十萬學子與教職工，依舊有些不堪重負。

　　所以，每天早上排隊用餐，都要浪費不少時間。

　　浪費時間也就算了，偏偏食堂之中，盡是飯菜香氣，各種精米靈米與珍獸靈獸烹調而成的菜肴，那叫一個噴香撲鼻，根本掩蓋不住。

　　書院的學子基本都煉武功，所以個個都是大肚漢，每天饑腸轆轆的排隊開餐，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老人還好，新人就有些受不住了。

　　看著前方哈喇子都快流出來的李大牛，梁蕭搖了搖頭，取出隨身攜帶的一部道經翻看起來。

　　《上清大洞真經》

　　這是一部……假經！

　　何為假經？

　　此世修法，神魂為本，需集眾生神魂之力借假修真。

　　所以，道法經書，分有真經假經。

　　假經，便是借假修真中的“假”，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媒介。

　　念誦假經，不僅修煉不出法力，還會消耗自身的心神精力。

　　消耗的心神精力，將會通過假經這個媒介，融入真經之中，增強真經的力量。

　　如此，持有真經的修者，便能通過真經，吸收眾生神魂，從而練出法力。

　　這般看來，假經之法，可謂邪魔！

　　但上古仙神們怎會開創邪魔之法。

　　念誦假經，雖損神魂，但並不會傷及根本。

　　相反，天長日久，反覆研讀，還有增強神魂的效果。

　　倘若能夠風雨無阻，堅持念誦幾十年，那也有幾分可能練出法力。

　　是為——借假修真！

　　雖然這可能性很低，練出的法力也不多，但總體而言這假經之法並非單純劫掠，涸澤而漁，反而相得益彰，各有助益。

　　作為皇子，梁蕭無法修煉真經，但誦讀假經卻是無礙。

　　他站在隊伍之中，一邊排隊，一邊看書，心中默默誦讀經文。

　　不止是他，隊伍之中，許多學子都是如此。

　　這是書院的任務，學分任務！

　　所有學子，入學之後，都會得到一部假經，每日都要念誦，這是基本任務，無論如何，必須完成。

　　而完成基本任務之後，繼續念誦則視為貢獻，能夠獲得學分獎勵。

　　作為一名小學堂的新生，梁蕭獲取學分的途徑不多，這誦經任務更不能懈怠。

　　至於金錢交易，郭北書院的兌換體系之中，金銀價值極低，且隻能兌換法錢，無法兌換學分，購買不到一些特供靈物，比如時下最為熱門的築基丹。

　　隻有道法真經，神通之術，以及各種道法靈物，法器法寶，才能換取可觀的學分。

　　但梁蕭沒有這些東西，別說這些東西，就是金銀，他身上都不多。

　　畢竟，他是一個被貶出京，發配至此的罪人，已非昔日聖眷恩寵的九皇子。

　　沒錢，很窮，隻能自己努力，辛勞賺取學分。

　　雖然有些辛苦，但他並不在意。

　　相反，他很喜歡，很享受這樣的環境。

　　在京城，在宮中的時候，作為一名皇子，看著天下亂象，朝政亂局，他也曾幻想過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重整天下，清正乾坤。

　　然而，夢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隨著時間的推移，年齡的成長，閱歷的增多，努力一次又一次的付諸東流，希望一次又一次的煙消雲散，他才知道，什麽叫做大廈將傾，積重難返。

　　個人的努力，在整體的衰敗與腐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別說他，就是他父皇，大陳的中興之主，得佛門大力支持的憲宗皇帝，做起事來也是束手束腳，顧忌頗多。

　　所謂中興大治，不過是各方妥協之下，暫時得見的歌舞升平而已。

　　根本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就像一個垂垂將死的老人，服了一劑虎狼之藥，以此苟延殘喘，勉強續命而已。

　　皇權與相權，皇家與世家，還有黨派之爭，門戶之見，以及皇子之間的大位爭奪，各方投資，下注角力，一個朝堂之上，數股大勢力，數十小團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錯綜複雜，難解難分。

　　他們，就像一具腐爛的屍體，躺在腐朽的棺材之中，沒有一點生機，一點活力。

　　相反，任何新生的力量，鮮活的力量，都會被他們用那腐爛的手掌死死按住，寧可死在這腐朽的棺材裡，也不願割下身上的腐肉，做出一點改變。

　　在那樣的環境裡，梁蕭好像有無數根腐爛的觸手，纏住自己的頸脖，咽喉，手腳，四肢，死命的拉扯他的身體，將他拖入那腐朽的深淵之中，讓他的所有努力，都煙消雲散，付諸東流。

　　窒息，難以言喻的窒息。

　　絕望，難以形容的絕望。

　　以至被貶離京之時，他反而有些解脫，如釋重負的解脫。

　　來到這個地方後，他更是感受到一股活力，一股前所未見的活力。

　　相比京城，相比宮中，那個錯綜複雜，利益紛亂的朝堂，這一間書院更像一個國家，一個新生的，鮮活的國家。

　　在這裡他感受不到一絲阻礙，相反，整座書院，整個體系，氛圍與制度，都在實質的推動著他，甚至逼迫著他，迸發力量，向前行進。

　　梁蕭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

　　或者……就像天工院的那些機器？

　　對，機器，一台結構緊密，動力十足的國家機器！

　　這台機器一旦發動起來，它的每一個部件，都會迸發力量，貢獻價值。

　　制度建立，體系帶動，所有人都會運作起來，向同一個目標發力前進。

　　它是千萬個體，也是一個整體！

　　這樣凝聚起來的力量……

　　梁蕭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這郭北書院全面動員之後，將是一副怎樣的面貌，將會爆發怎樣的力量？

　　如果可以，梁蕭希望，自己永遠不要見到那樣的景象。

　　但……事情的發展，往往不遂人願！

　　不知多久，經文誦完，隊伍也到了前方。

　　梁蕭收起經書，看著前方踮腳張望，急不可待的李大牛，笑道：“別看了，擦擦嘴吧，看把伱饞的。
”

　　李大牛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口水，隨後低下聲來向他與幾個舍友說道：“聽說了嗎，今天加菜，精米份量加倍，還有珍獸肉吃！
”

　　“哦？
”

　　梁蕭眉頭一挑，神色訝異：“還有這事，真的假的，你別被人糊弄了。
”

　　話語之間，顯然不信。

　　郭北書院，擴張至今，僅是學子便有十萬之眾，再加上各種教職員工，整個書院最少都有二三十萬人。

　　二三十萬人，基本都練武，一個個都是大肚漢，每日光糧食消耗就是驚人的數字。

　　也就是郭北書院，以文氣事農之法大行耕種之事，一年季季豐收，收獲的還是精米乃至靈米，否則，根本供養不起這麽多學子。

　　在梁蕭看來，郭北書院能維持現有的條件，就已經十分不易了。

　　再加份額，扛得住嗎？

　　“不對！
”

　　“空穴來風，事必有因！
”

　　“書院之中少有謠言，更別說是這樣的謠言。
”

　　“所以，加餐是真？
”

　　“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要加餐，現在的份額，應該已經能夠滿足基本所需了吧？
”

　　“莫非……！
”

　　梁蕭眼神一凝，驚覺了什麽，心中一陣恐慌驚起。

　　李大牛卻不覺有異：“當然是真的，這事我敢瞎傳？
”

　　周邊隊伍，亦有議論。

　　“這事確實不假。
”

　　“早在三天前我就聽說了。
”

　　“院長宣布，全院膳食質量，全部翻倍供應。
”

　　“我們這邊是小學堂，所以排慢了幾天，九大主院那邊，三天前就開始加餐了。
”

　　“聽說主院學子平日的基礎份額之中，就有靈米供應，如今翻倍增加，書院當真是財大氣粗。
”

　　“靈米算什麽，我聽說院長還加了一條新福利，所有小學堂升入主院的學子，四境圓滿之後皆可獲得一枚築基丹。
”

　　“聽說是鳴霄觀那邊築基丹的產量得到了大幅增長，所以書院這邊也放寬了條件，不僅四境圓滿後能免費獲得，學分兌換的價格也調低了許多。
”

　　“現在主院那邊，不知多少師長得了築基丹，正在閉關突破呢。
”

　　“不止築基丹，其他丹藥，還有兵甲，符篆，法器的兌換價格也降低了一截。
”

　　“這是怎麽了？
”

　　周遭眾人，議論紛紛，驚疑不定。

　　梁蕭的心，也在這議論聲中，不斷下沉。

　　管中窺豹，以小見大！

　　別看隻是微不足道的飯食份額增加，一旦數字放大到幾十萬，就是天翻地覆的巨變。

　　發生了什麽？

　　梁蕭不知。

　　但從這些跡象，他可以確定，郭北書院，這台由九院學子，百萬百姓為結構部件的巨型機器——全面動員起來了！

　　十二點前，還有兩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