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歲月

　　戰神殿中，一如當年，變又不變。

　　此殿在外雖為宮殿之形象，但實際卻是一方獨立的空間，內中又有一座神殿，且殿外有大片土地，生長著各種奇花異草，天地元靈更是充裕非凡。

　　許陽平步而來，放眼望去，隻見殿外開墾出了諸多田畝，內中盡是奇花異草，有的尚未成熟，有的已被采摘，正是一乾劫境的傑作。

　　畢竟戰神殿千年一開，哪怕劫境已能做到辟谷服氣，但對武者而言，能進食還是進食的較好，所以參悟破碎虛空之餘，許多劫境武者都會來到殿外開墾田地，種植靈根，調劑同時，還能助益修煉。

　　越過這些田地，便到戰神殿中，空間依舊廣闊至極，殿宇恢弘得不似人間造物，人身比對，宛若螻蟻，宮殿古樸，盡是滄桑，除去歲月的消磨，還有不少戰鬥的痕跡，但絲毫不能動搖這座宮殿根本。

　　雖然如今此宮神異不顯，也不見陣法禁製與機關布置，但許陽仍有一種感覺，這戰神殿的品階與威能，都在白玉京之上，隻是不知為何陷入了沉寂。

　　來到宮殿中央，望向虛空之處，記憶中的四十九副巨碑浮雕，如今隻剩下最後一副，周遭還有大量戰鬥遺留的痕跡，無聲敘述著當年的驚天變故。

　　許陽神識掃動，未見他人蹤影，當年的“老同學”廣成子也不知去向，叫人頗為感歎。

　　世人都愛厚古薄今，修行道上更是如此，但實際上除了長生不死的仙神大能，絕大部分修者都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今人更過古人的。

　　畢竟時代發展，修法進步，不斷創新，古人雖為先行，但若食古不化，固步自封，那一樣會被後來居上。

　　歲月與時代，不垂憐於任何人！

　　廣成子也一樣。

　　當年他遺言自身證“破碎金剛”於此，這破碎金剛應當是破碎金剛功，其修為應該在神橋與神意之間，並未達到天地劫境，若否也不會抱憾坐化。

　　戰神殿傳承的武道體系，並沒有肉身屍解，元神飛升的說法，因為武者形神合一，身不死則神不滅，神不滅則身不死，留下遺蛻說明已經身死道消了。

　　許陽為這老同學感歎了一聲，隨即盤膝坐下，仰望虛空石碑，重參戰神圖錄，破碎虛空之秘！

　　這一參，便是三月。

　　三月後，空間震動，戰神殿起，就要重新遁入虛無之間。

　　此時，戰神殿中，虛空碑下，仍舊隻有許陽一人，寧北冥張滄瀾等白道劫境並未歸返，顯然已放棄這一次的戰神之爭。

　　虛空碑下，許陽靜坐，不言不語。

　　直至神殿遁入虛無，一切歸於平靜之時……

　　“砰！
”

　　石碑震動，虛空破碎，一道人影飛出，旋身直擊而來。

　　許陽面色不變，身形不動，唯有額間陣紋，猶若天眼豎開，照出一道神光，青黃赤白黑五色混元，隱有先天之機透散。

　　正是五行神光！

　　人身形態下的白玉京，雖無法再發動威能最強的“大五行神光”，但常規層次的五行神光還是手到擒來的。

　　神光照出，五行合一，化作混元劍氣斬出，與那人重拳正面交接。

　　“砰！
”

　　拳劍相交，鏗鏘一震，那人隨即翻身而回，重新沒入破碎虛空碑中，隻留下一句話語殿中回蕩：“不愧是萬道宮主，本座今日見識了，百年之後，再來討教！
”

　　見此，許陽也未追擊，坐於原地繼續參悟破碎虛空。

　　天魔神君——冷傲天！

　　此人天資才情，確實驚世駭俗，同為地劫極境，寧北冥張滄瀾二人若單打獨鬥，恐怕都非此人對手。

　　可惜，如今坐在這裡的人是他。

　　雖然凝縮為人身形態後，白玉京的戰力有所削減，但在技能特性與種種手段的支持下，也能戰平所有許陽認知中的六階修者，無論仙道返虛，還是武道地劫。

　　這冷傲天也不例外。

　　若是寧北冥張滄瀾還在，三位地劫極境聯手，加上黑白兩道一眾劫境，那還有可能對他造成威脅。

　　可如今黑白兩道已被分化，寧張二人也被排斥在戰神殿外，僅剩下冷傲天與幾個劫境老魔，實在不足為懼。

　　更別說此前黑白大戰，寧北冥與張滄瀾為納投名狀，還聯手擊傷了冷傲天。

　　這傷勢說重不重，說輕不輕，雖然還有再戰之力，但冷傲天顯然沒有這個打算，一擊試探，隨即抽身，定下百年再戰之約。

　　這百年戰約，不止是生死爭端，還有幾分磨練之意。

　　此人，將他當成了磨刀石，欲借他之手磨練自身，突破天劫界限？

　　倒有想法，就是不知……

　　時光匆匆，轉眼而逝。

　　戰神殿中，百年千年。

　　“仙道之法，果然玄妙，今日受教了，百年之後，再來討教！
”

　　“天工造化，靈寶機甲，確實非凡，但我神武之功未必見弱！
”

　　“五行之道，世界之基，合和虛空之法，你……！
！
！
”

　　“冷傲天，你個不頂用的廢物！
”

　　“反正壽元無多，老夫與你拚了！
”

　　“道主，在下願降，在下願降！
”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

　　“……”

　　兩千年後，戰神殿，又一開。

　　虛空碑下，許陽沉坐，不言不語。

　　身後又見幾人，盡是劫境之姿，蘇少卿，雲夢瑤，任惟道，寧無我等赫然在列。

　　忽然……

　　“砰！
！
！
”

　　石碑震動，虛空破碎，一人飛身而出，滿頭白發，形容枯槁，周身暮氣沉沉，雖然還是青年面容，但已不複當年的意氣風發。

　　“兩千年，兩千年了！
”

　　“許青陽，你阻我道途，此仇此恨，萬世不休，萬世不休啊！
！
！
”

　　冷傲天頭顱一甩，白發怒張，雙眼猩紅一片，死死的盯著眾人之中的許陽。

　　許陽眼神一瞥，隨即垂目，不作理會。

　　“歲月如刀，端是無情啊！
”

　　唯有後方，一聲輕歎，二人聯袂站起，正是昔日的神武盟主任惟道，逍遙峰主寧無我。

　　二人望著形容枯槁，暮氣沉沉，已至大限的冷傲天，回想昔日種種，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最後卻隻有一聲輕歎。

　　“冷兄，便讓我二人來送你最後一程吧！
”

　　說罷，便聯袂而出，向魔君而去。

　　“就憑你們！
！
！
”

　　已近瘋魔的冷傲天長嘯一聲，不再退縮，燃起最後的生命之火，直向二人衝殺而去。

　　兩千年，這位天魔神君，最有希望踏入天劫之境的不世奇才，終究還是未能磨刀成功，突破天地之關，反而迎來了人生大限。

　　至於那幾個隨他逃入破碎虛空碑的老魔，更是早已灰飛煙滅。

　　歲月無情斬天驕！

　　縱是絕代之姿，驚世之才，也難敵歲月消磨，破境不成，壽盡將死。

　　憤恨，不甘，絕望，迷茫，種種心緒，千言萬語，盡在生死交鋒之中。

　　冷傲天，任惟道，寧無我，三人大戰開來。

　　他們乃是同輩人物，神武盟，逍遙峰，天魔門之主，在當年的神武榜上位列前三，糾纏多年，雖有高低，但差距並不算大。

　　直至後來，冷傲天憑絕世天資，率先步入地劫極境，與寧北冥張滄瀾等老輩人物比肩，才將他們二人甩下身後。

　　可惜，再後來，萬道學宮成勢，將他封於戰神殿中，困頓了兩千年。

　　兩千年，此人以道為石，欲磨自身刀鋒，但卻未能磨出那驚天動地的天劫之刀，反倒讓他們這兩個老對手憑借仙武同修之功後來居上。

　　這般際遇，當真弄人！

　　二人心中感歎，下手卻無半點留情，二人合力，仙武同功，很快便將壽元將盡，大限將來的冷傲天逼入絕地。

　　最終……

　　“神魔亂舞，吞天滅地！
！
！
”

　　生死絕境，命火將熄，再無保留的冷傲天，終是逼出了至極之招。

　　隻見其狀若瘋魔，神狂意癲，雙拳暴亂打出，展現一門驚世魔武。

　　一拳，天靈驟變，魔氣洶湧，直叫陰陽失衡，乾坤顛倒！

　　一拳，地元翻騰，如龍而起，震蕩四野八荒，十方俱滅！

　　一拳，烈焰熊熊，怒火滔滔，好似大日隕墜，焚天煮海！

　　一拳，虛空凍結，銀晶成界，猶若冰窟絕域，蕭殺萬物！

　　一拳，風驚雲走，電閃雷鳴，如旋肆虐而出，吞盡生機！

　　一拳，崩山斷嶽，剛猛無匹，使得金剛破碎，佛陀泣血！

　　又一拳，神魔降世，吞天滅地，霸絕蒼穹！

　　正是冷傲天此生之巔，嘔心瀝血所成之功——天魔神武七大限！

　　戰神圖錄，共四十九副，每一幅都人身奧妙，天地至理，但單一修煉至多隻能進境神意，想要達到神意絕巔，甚至突破天地劫境，必須將前四十八副圖錄之功與第四十九副破碎之機融會貫通。

　　圖錄融匯越多，神武之功越強，如昔日紅蓮宗太上，積年老魔鄧雲鵬，便融匯了紅蓮業火，天魔大法，血海神照等七大圖錄，踏入了地劫大成之境，在戰神殿中也是一流人物。

　　而作為最頂巔的地劫極境，最有希望進境天劫的不世奇才，冷傲天融匯了整整十四副圖錄，並將其合為一門七式的驚世魔功——天魔神武七大限。

　　他已將這七大限功法修煉到了極緻，隻差最後一步七式合一，便可越過天限，推出第八式，踏入那夢寐以求的天劫之境。

　　但這一步，這最後一步，就是無法踏出！

　　天劫，天劫，當真是天地之塹，連他這樣的資質，這樣的才情都無法突破，無法跨越？

　　不甘，憤恨，絕望，痛楚，恐懼……

　　萬千念頭，燃盡命火，打出了此生絕巔的一擊！

　　這一拳，這一擊，這一招，是他此生的絕巔！

　　那如何都無法突破的瓶頸，如何都無法跨越的關卡，這一刻似都出現了松動，吞天滅地的七大絕式隱隱有合為一體，破境天劫的趨勢。

　　如此殺招之下，縱是仙武同修，返虛地劫的任寧二人，也被逼得退讓開來，令這一擊長驅直入，向眾人中央的許陽轟擊而去。

　　絕巔一擊，越限之力，生死相搏。

　　許陽擡首，神色不變，唯有眉間豎紋，猶若天眼照開，映出一道神光。

　　神光五色，化成混元，隱含虛空之機，天地之勢！

　　五行為天地之基，時空為世界之本！

　　五行合虛空，一界見分明！

　　如此一道神光，一點混元，包含世界之機，照向七式合一，吞天滅地的大魔神。

　　最終……

　　“砰！
！
！
”

　　一聲脆響，虛空碎裂，此前種種異象，天翻地覆，火煉冰封，山崩雷動等，皆如夢幻泡影，破滅開來。

　　最後連那吞天滅地的魔神，都在五行光照之下，化作點點濁氣潰散。

　　天魔神武七大限，不及先天混元五行光！

　　兩千年，參悟虛空之機，糅合五行之道，終得窺見天地根本。

　　雖然隻是窺見，驚鴻一瞥，仍不能及，但依舊是非凡功果，能以虛空之道，逆轉五行之力，合得一點混元先天之氣機，化出先天混元五行光。

　　此等神光，隻是一點先天混元氣機反化，還不能與真正的先天五行神光相比，但在仙神之下，凡俗之間，也是絕頂神通，更勝驚世魔武。

　　因此……

　　“我——恨！
！
！
”

　　最後一聲，不甘怒吼，此生種種都不及回顧，便隨破碎光影紛飛而去。

　　“道主！
”

　　任惟道與寧無我落下身來，低頭請罪。

　　雖然有過設想，但這最後關頭冷傲天的表現，依舊超出了預料。

　　若無道主在此，以白玉京之力，合虛空之道，成混元之機，阻斷此人道途，隻怕世上要多一位驚天動地的天劫魔君了。

　　“歲月無情，大道多艱！
”

　　許陽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步踏而去，更是直接沒於虛空，消失不見。

　　戰神殿外，虛空破碎，許陽身影步出，來到高天之上，隻見一點漆黑成漩，不斷吞沒周邊虛空。

　　“終究還是觸動了嗎？
”

　　看著這新生的空間黑洞，許陽沉吟一聲，隨即出手，五色神光照出，千萬符籙陣紋烙印，構成五行之勢，封天之鎖，鎮在這黑洞之上。

　　方才一場大戰，雖未出現逆轉，但幾近天劫的戰火肆虐，還是對虛空碑與戰神殿造成了衝擊。

　　最終結果，便是這空間黑洞的生成！

　　當年的千秋大劫，天地巨變，還有異魔入侵，兇獸禍亂，應當都是由此而來的。

　　如今黑洞在現，是否又要掀起一場千秋大劫？

　　許陽也不確定，但目前萬道學宮的發展並未達到瓶頸，這個世界的資源又相當豐厚，暫時還沒有創造對手，拉動需求的必要。

　　此外，他還沒有將戰神殿完全掌握，隻能做到任意出入，那些異魔來歷不明，又與戰神殿有所關聯，戰力水平，難以預料，若是有合體級數，乃至大乘級數的存在，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所以，許陽決定封閉這個空間黑洞。

　　然而……

　　五行神光，封天鎖魔。

　　然而，黑洞如渦，漩漩不斷，隻是速度放緩，未有消失趨勢。

　　這讓許陽微微皺眉。

　　他在戰神殿內苦修兩千餘年，雖未參透戰神殿與虛空碑的最終奧秘，但也將自身虛空之道的造詣大幅提升，再合五行之道，封天之法，封閉一個空間黑洞，按理來說應當不成問題才是。

　　可如今……

　　“這黑洞……不是戰神殿單方觸動的結果，而是……兩相呼應？
”

　　“那些所謂的異魔，竟能與戰神殿相呼應？
”

　　“難道……”

　　許陽眉頭緊皺，心中猜測不斷，但最終也未有一個確定結果。

　　“罷了，五行鎮封，雖不能將這黑洞封閉，但最少也能拖延幾千年的時間。
”

　　“先將現世之事解決，再合神武道法兩界之力，共同發展，屆時縱然來敵，也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

　　許陽心中定計，隨即解體機甲，再化白玉仙城，鎮封這空間黑洞之後，便將心神回轉，將此夢境暫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