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妾當妻，是要剝去所有功名，流放三千裡。
不敬生母或嫡母，視為忤逆，丟官去爵，子孫永不許科舉。
”張鎮對三老爺假笑了一下，“三叔，四叔是想這般嗎？
”

　　“朝廷律法也說了，姨娘有子，有孫，即可扶正。
”三房長子忙說道。

　　“二哥，多讀點書吧！
”張鎮長歎了一聲，“若是老太爺不在，上無嫡母的情況下，庶子分家出府，姨奶奶可隨親生子出府奉養，若有了男孫，即可被稱為母；若子孫成器，也可向朝廷為嫡母、生母請封。
隻是請封，不是扶正。
聽得懂是什麽意思嗎？

　　前提是，侯府分家，祖父母都不在了，姨奶奶還不是婢妾的前提下。
姨奶奶不用伺候主君夫婦了，就可以由自己的親生子接出府去奉養。
有了男孫，就可以讓兒子叫她一聲‘娘’。
但這不是扶正，隻是尊重孝道，也是因為身份允許。
一般這種情況，是無子娶回的良妾適用；

　　二，若是三叔，四叔成器，可封侯拜相時，可向朝廷請封上三代。
若是庶子，也可向在朝廷請封比嫡母低等的封誥。
不是扶正，而是怎麽說，變成有身份的二房。

　　祖父臨終說過，侯府這代不能分家。
那麽，這裡就是先祖母的家，這裡隻有一位老夫人，就是先祖母。
三老爺、四老爺也是祖母之庶子。
三老爺，四老爺當然是主子，但老姨奶奶還是奴才。
這也是才說的，祖父不敢說，伯父也不敢做的原由。
”

　　“老太太早死了！
”四老爺冷冷的說道，“就當由我們兄弟自己奉養老娘就是了。
”

　　四老爺正好坐在張尚書的下首，張尚書一巴掌把四老爺扇地上了。
做了多年刑部，身上自帶威嚴，直接對著下頭吩咐道，“把四老爺帶去祠堂，晚飯不許送了。
好好自省！
”

　　“二哥！
”三老爺忙起身。

　　“去跪父母親的牌位，在這府裡，在母親曾經坐過的大堂裡，對著母親的英靈，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就是不孝。
你是讓我送他去衙門打三十闆子，戴笳流放十年，子孫從此不許科舉；還是送去族裡，去除他的宗籍，趕出侯府？
”張尚書已經了解了兒子的意思，拿老爺子的遺言他們沒法，但是，國法與宗法，自是國法優先。
自己白做了這麽多年的刑部了，果然，自己還是沒有年輕人腦子機靈啊。

　　這是昌齡侯府，這裡能讓三老爺，四老爺叫“母親”的，隻有前二代昌齡侯夫人。
這也是剛張鎮說，若不能分家，三老爺和四老爺能孝敬的母親，就隻有先夫人的牌位。
敢在侯府把姨奶奶接回去孝順，就是不孝。
真的說到哪，都是說得過去的。

　　大家一下子呆住了，張侯和張尚書早就煩死他們了，要趕他們走之心，十多年就沒停止過。
這回找到了老四的錯處，那麽老四一房就能被不費吹灰之力的趕出去。

　　“還不快去跪祠堂？
”三老爺忙踢了四老爺一下，他倒是很清醒，若是老四被趕走了，離他被趕走的時候也不遠了。
而且這麽趕走，真的可一點財產都不用分。

　　四老爺被帶下去了，四房的人左右看看，想求情，又不敢，畢竟剛說了半天，就是在說，老姨奶奶是奴才秧子，你們不切割，還想往前湊。
不是找沒意思嗎？

　　張鎮低頭笑了，好了，又KO了一個。
就剩下三老爺了。
不過有出身這硬傷在。
想把老姨奶奶接回來，那就是不可能的。

　　他又不是白和賈赦，賈珍他們待，都是人精。
其實一個老姨奶奶很麻煩嗎？
說麻煩也不麻煩，就像賈赦開頭就問的，是奴籍嗎？
有身契嗎？
若是，就不用再說了，不過是奴才罷了。

　　若是前朝，奴籍可能還沒現在這麽嚴格。
但本朝建立之後，皇室就十分重視家奴，然後奴才的身份這個，出現了一種變態的發展與製約。

　　發展是，豪門之奴大過七品官。
想想那些豪門的奴才，哪一個肯出去？

　　但也製約到變態的程度。
像奴才憑著一張契紙，命就不是命，他們的生死，甚至情感都是主家的。
完全沒有一絲的自由。

　　製約，就是本朝對於奴才，是當成自己的一部分的。
就是因為當自己人，其實反而控制得更加嚴苛。
隻要敢背叛，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賈赦和賈珍才不在意，隻要有奴契在手，真的就算是打死，官府也不會管。
比如賴家事，京中誰家不說賈家厚道，其實內裡還在鄙視，說賈家軟弱。
連順天府都覺著賈家把奴才送到順天府就是浪費公帑。
自己在家打死，不就完了。

　　當然像老姨奶奶這種，生了孩子，還養大了，還娶妻生子的，操作手法就要小心一點。
因為這不是姨奶奶的問題，而是兒子的問題。

　　不然，賈珍也不會拿賈家的六位姨奶奶出來說事。
打了姨奶奶的臉不算什麽，重點在，兩位爺怎麽想，你糟蹋我親娘，其實就是打兒子的臉。
這是會招人恨的！
也會讓人說侯府刻薄寡恩。
影響府裡的聲譽！
沒看賈家六位姨奶奶都送到莊子好好的養著，人家還沒孩子。

　　所以大家子，一般生了兒子的，要麽兒子死，要麽當娘的死。
能雙方都活著的，賈家兩位紈絝也覺得張家是神奇的存在了。
所以他們家二代侯和賈政一樣糊塗？
當然，這話不能當著張鎮說。
而且二代侯還不如賈政，探春被記得孩子

　　而張鎮也了解，京中差不多的情況，他其實也都研究過。
一般這樣的，都會給點體面。
也不會把這樣的姨奶奶當奴才。
畢竟人家有兒子的。

　　等著老爺去了，有老太太的，沒那麽僵的，給點賞賜，讓她跟著孩子們出府。
過幾天松快的日子！
兒子若是成器，其實日子沒那麽難過。
其實說白了，你兒子不當你是奴才，誰也不能當你是奴才？

　　所以今天張鎮追著姨奶奶打，其實是真的失禮了。
不是對姨奶奶失禮，而是對自己三叔，四叔失禮了。
但也知道，他們不會出來幫老姨娘的。
有事時，他們會把老姨娘衝在前頭，讓老姨娘衝在前頭。
但從來不願承認，老姨娘是他們的親娘。
他們隻會覺得，那是拖累，那是把他們陷入尷尬的女人。

　　所以隻要一直說那是奴才，他們就能把老姨娘送走。
並且一直不會再想著接回來。

　　但是這些人卻也不想想，他們在這府裡這麽安逸，為什麽？
若不是有老姨奶奶幫著他們衝鋒獻陣，大伯父懶得和他們爭，隻要不傷大雅，他們一般就能如意。
現在沒了老姨娘，正好可以以理服人了。

　　嫡庶這個，怎麽說呢。
現代最大問題是，不保護小三財產權，但保護非婚生子女的財產權，非婚子女與婚生子女有同等的繼承權。
於是，小三們，開始拚命生孩子了。
真的是覺得孩子能綁住男人？
其實不是，他們是挾天子令諸侯呢！
所以啊，古代分嫡庶，就是怕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