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淚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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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販說:“有的呀,先生您真識貨,知道三月的玉荷花最美了。
”說著,從一堆五顏六色的春花裡,挑出一束白中透粉的玉荷花。
滕仲謙給了錢,捧著一大束花重新上了車。
的士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眼,笑道:“先生您今天要去見愛人嗎?
”
滕仲謙一愣,臉上那仿佛年輕人初涉愛河的害羞瞬間收得乾淨,很快又恢復了平常溫文爾雅的模樣:“去見一位年輕時的朋友。
”
司機師傅笑笑,沒再追問。
隻是這樣一句話,卻將那位在平行時空裡、捧著花兒要去見愛人的滕老師拉回了現實世界。
滕仲謙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怔神,眼前閃過的一幕幕,卻是他與李妙蓮的當年。
.
車子開到明壇公園附近的小區,滕仲謙在大門口下車,步行到小區北邊的某一幢公寓樓。
他在門禁鐵門外駐足,按下位於十層的單位門號。
老舊的門禁系統發出“滴滴滴”的響聲,很快,有人接通。
滕仲謙的心提了一下。
“你好,哪位?
”對方問。
他一聽,不是李妙蓮的聲音,提著的心又放了下去:“你好,我找唐律師的母親。
”
對方頓了一下,問:“你是哪位?
”
滕仲謙清了清喉嚨,捏緊手中的花束:“我是滕老師。
”
“稍等。
”門禁電話被掛上。
滕仲謙一顆心又提上來了,跟毛頭小夥子要見初戀情人那般緊張。
過了一會兒,門禁被解除了,“哢擦”一聲,鐵門打開。
滕仲謙捧著花束走進去,按了電梯,上了十樓。
站在電梯裡,他一直都在咽著嗓子緩解緊張,想著一會兒見到李妙蓮,至少得穩住情緒,先把事情說清楚。
他今天是為了唐希恩改姓和入族譜的事情來的。
可他越是提醒自己,整顆心就跳得越快。
電梯很快就到了十樓,門開,他捧著玉荷花走出去,在某個單位門外停下,仔細觀察李妙蓮居住的環境。
棕色的不鏽鋼防盜門和門口地闆都擦洗得很乾淨,門邊貼著的春聯整齊完好。
他按門鈴,很快有人來開門,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阿姨,應當就是唐希恩說的那位住家看護。
對方將門打開後,熱情道:“滕老師您好您好,快請進。
”
隻是這樣的熱情,在開門後,見到他手中捧著的那束玉荷花後,臉上的表情呆滯住了。
滕仲謙沒去糾結看護的目光,換上客拖,捧著花束大大方方進去。
王阿姨關好門,跟上去,笑道:“李姐身體不好,醫生讓臥床休息,我帶您去找她。
”說著,便徑自走到客廳後面的房間。
滕仲謙跟過去的同時,也在細細打量這處房子。
房子的設計處處看得出獨具匠心,應當是傅時禦設計的。
他在房門口站定,聽到看護在房間裡頭通報:“李姐,滕老師來了,現在讓他進來嗎?
”
“讓他進來吧。
”聽到這一道熟悉、在夢裡百轉千回的聲音,滕仲謙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以至於王阿姨讓他進去,他都還遊離在狀態外。
王阿姨又喊了一聲,他才回神,捧好手中的花束,進了房間。
那房間很大,很整潔,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
此時,窗簾全部拉開,春天溫暖的陽光灑在屋內深色的木質地闆和白色的地毯上。
屋內一角,一對皮質桶椅的中間,是一塊深色的木質小圓桌,桌上放著一個透明的小花瓶,瓶內插著幾支瑩白粉嫩的玉荷花。
滕仲謙的視線往旁邊移去,房間的中央,是一張一米八左右的深咖色原木床,床上的被子是米白色的,落地窗外的陽光一照,很是溫馨。
滕仲謙看向坐在床上的女人。
她留著齊整的及肩黑發,發尾微微內包著;她的皮膚白皙飽滿,隻是細看之下,那是一種蒼白、病態的白;她的嘴唇也有些蒼白;精緻的鼻子依舊筆挺秀氣,而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依然澄淨。
滕仲謙的瞳仁縮了一下,視線從李妙蓮的臉上,迅速回到她全身。
她上身穿著粉紫色的合體開襟針織衫,領口處有綠色和黃色的針織小花。
她的身材看上去依然纖瘦,並未因為生育過三個孩子而走形。
她仿佛還是當年那位脆生生喊著他“唐老師”的小妙蓮。
滕仲謙的眼眶紅了,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李妙蓮跟前,將玉荷花捧到她面前,哽咽著嗓子,說:“妙蓮,這是你最喜歡的花。
”
李妙蓮也紅著眼眶,將花束接過去,放在腿上,從裡頭挑出來最漂亮的幾支,遞給了滕仲謙:“唐老師,麻煩你幫我插到花瓶裡。
”
滕仲謙看著她挑選玉荷花,同時也看到她粗糙腫大的雙手。
他瞬間淚崩,噗通一聲跪在李妙蓮面前,抓著她的雙手抵在自己的額前,泣不成聲。
反倒是過去一說起滕仲謙就哭的李妙蓮,今天卻意外地很平靜。
她神色溫婉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痛哭不止的滕仲謙,良久之後,用一貫溫柔輕細的聲音說:“唐老師,我很好,你不要哭。
”
她的手至少比過去粗大一倍,怎麽可能會好?
可對滕仲謙,她總是報喜不報憂。
滕仲謙又怎麽會不明白,就因為他都明白,所以才痛苦。
這些痛苦,都來自於對年輕時無能的憤怒。
“唐老師,你過得好不好?
”李妙蓮問他。
他終於不哭了,也放開了李妙蓮的手,拿起李妙蓮剛才挑出來的玉荷花,轉身,將花插到花瓶裡。
桌上剛好有紙巾,他抽出兩張,背對著李妙蓮,輕輕拭了一下眼下的淚痕,再轉過身時,臉上已掛上一貫溫文爾雅的笑。
他在李妙蓮對面的椅上坐下,清明的目光看著坐在床上的李妙蓮,強顏歡笑道:“我很好,工作很穩定,日子過得也不辛苦。
妙蓮,你呢?
”
當他問出最後這句話,臉上的笑意掛不住了,唇角細微地抽搐著,那是極力控制流淚衝動的肌肉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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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