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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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所的上下班時間是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中午一個小時吃飯休息。
當然這隻是員工守則上的條款,用來約束目前三位助理以及將來還會出現的若乾助理與事務員。
合夥人一般是彈性時間製,經常要見客戶要去法院等地方,晚到早走都是允許的。
而揭牌的這一天,壓根沒案子上門,還不到五點鍾,傅時禦就招呼唐希恩趕緊回家吃飯。
唐希恩堅持要到五點才下班,傅時禦隻好坐著等,邊等還邊吐槽她死闆。
唐希恩懶理他,坐著想事情。
想著想著,她突然說晚上想去李妙蓮那兒吃晚飯。
傅時禦猜她可能還是因為生父的事情,故而在回去的路上,委婉提醒她,如果李妙蓮不想說太多,那就算了,不要刺激到李妙蓮的情緒。
唐希恩點著頭,盯著窗外的虛空發呆,什麽都沒說。
他們在公寓附近的水果店買了一些水果帶上去,進門的時候,李妙蓮已經做好了晚飯,正和阮靜雅等著他們。
唐希恩換好拖鞋,將水果拿給阮靜雅後,上前抱了李妙蓮一下,笑道:“媽,我和朋友合開的律所今天揭牌了,來了好多大老闆和領導,今天可熱鬧了!
”
“恭喜你啊恩恩!
”李妙蓮也很開心,拉著唐希恩的手問了不少今天揭牌儀式的細節。
傅時禦坐在一旁,靜靜陪伴著唐希恩,偶爾也跟李妙蓮說上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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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阮靜雅去洗碗,傅時禦在客廳看新聞,唐希恩把李妙蓮請到房裡。
門關上後,她走到李妙蓮身旁坐下,考慮片刻,斟酌道:“媽,我最近在找我爸,可是結果不太理想,我想再問你一些事情。
”
李妙蓮一開始沒什麽反應,垂著眼睛看自己那雙粗糙的手,安靜了好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道:“你想找你爸我不反對,但我現在有靜雅她爸了,不合適再跟你爸見面了。
”
說著,一滴眼淚掉到了那雙因常年乾農活而顯得粗糙、關節腫大的手上。
唐希恩於心不忍,喉嚨哽得難受,艱難地深呼吸幾下後,上前抱住了李妙蓮:“我知道,我也不一定要和他相認,我隻是想知道自己是什麽人的孩子,想確定他過得好,那我就安心了。
”
李妙蓮沒說話,但唐希恩知道她哭了,也知道她其實很渴望和那個人相見,她到現在,衣櫃的最深處,都還寶貝地放著當年戀愛時,那個人寫給她的信件。
隻可惜她不識字,饒是當年倆人戀愛時,那個人給她念過一遍信的內容,可時間久了,她還是忘了。
一開始,她不敢叫人幫她看,隻是像寶貝一樣珍藏著那些信,等唐希恩上小學了,識字了,每次阮福生不在家,她就讓唐希恩念那些信給她聽,還告訴唐希恩,這是你爸爸當年跟媽媽耍朋友時,寫給媽媽的信。
十多年前的信件,信紙早已發黃變脆,信上的字是相當好看的草書,龍飛鳳舞,道盡了一個熱戀中的男人,對心愛姑娘深刻的思念。
李妙蓮每次聽那些信都要哭上半天,哭完了,就讓唐希恩提筆寫一封回信,無非是告訴他,他們的女兒很懂事很優秀,讓他不用擔心,還說自己會全力支持孩子的學習,讓孩子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讓孩子能夠逃離這座大山,出去與他父女團圓。
每次回信的內容都差不多,唐希恩從八歲寫到去Z市上高中的那一年。
隻是那一摞厚厚的信,不可能寄出去罷了。
可唐希恩卻也保留下了給那個人寫信的習慣。
沒有電腦的那些年,她有時候做題做到深夜,累了,就在日記本寫上幾句,沒有特定的內容,有時候是敘述當天發生的事,有時候是一句歌詞,有時候是一句詩句,更有時候,她隻畫了一朵正下著雨的雲,代表那一天她哭過了。
後來有了電腦,她就在文檔中寫,隻是隨著工作的忙碌,漸漸寫得少了,直到後來,再也不寫。
而那個人在她腦海中的印象,也從小時候可以想象出輪廓的模樣,變成了現在的模糊不清,沒有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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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恩吸了吸鼻子,深深呼了一口氣,緩了緩情緒,抽出幾張紙巾給李妙蓮擦眼淚。
她緊握著李妙蓮的手,咽了咽嗓子,問:“媽,你好好想想,我爸他有提過他家是什麽樣的嗎?
比如是住在單位分配的套房裡,還是住在獨門獨戶的小樓裡?
又或者更具體的,比如住在四合院裡?
”
她今天要把所有事情問清楚,不想再耽誤時間了,她想快點找到那個人!
不管他是生是死,她都想在這個階段,把尋父這件事劃上一個句號。
如果那個人已經不在了,那她也認了,從此以後把他放在心中緬懷,好好生活,丟開這份尋找的執念。
背負執念前行的生活,真的太累了!
她不想把有限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她有事業要拚搏,有愛情要守護。
李妙蓮紅著眼眶,絞著手裡的紙巾,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應該是在獨門獨戶的小樓裡。
他說他家有院子,拴著一條狗,每次他一回去,那狗還沒見著人,就知道是他回來了,總要跑到大門邊上迎接他。
”
“好,還有呢?
”唐希恩口氣急切,“他有沒有說過他家幾個兄弟姐妹?
父母是做什麽的?
”
“他是獨生子,母親是教書的……”
李妙蓮話沒說完,就被唐希恩打斷了:“有說他母親是什麽學校的老師嗎?
教什麽科目的?
”
李妙蓮搖搖頭:“可能沒說,也可能是我忘了。
”
唐希恩心底那剛燃起的小小希望火苗又被撲滅了。
她稍緩了一下情緒,握了握李妙蓮的手:“媽,你如果再想起什麽,就打電話跟我說,好嗎?
”
李妙蓮紅著眼眶看了她一眼,在她準備起身的時候,拉著她的手小聲道:“恩恩,注意身體,不要太累了。
”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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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李妙蓮談完話,唐希恩就跟傅時禦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唐希恩把李妙蓮晚上提供的兩點比較有價值的線索轉達給了傅時禦,傅時禦當場就打電話告訴了正幫他們找人的人。
掛上電話後,傅時禦空出一隻手握住她的:“原來你生父是教師子女,難怪會堅持支教三年。
”
“也有可能是高乾子女。
”唐希恩盯著擋風玻璃,面色冷靜,“那個年代,B市的獨立屋,要麽是郊區農民的民宅,要麽是市區高乾家庭住的別墅。
從我媽對那人的衣著描述來看,那人不可能是農民,那極有可能就是高乾家庭子女。
我推測他父親應該是一位幹部人員,而母親是教師。
”
傅時禦眼睛看著路況,聽完她說的,也點頭讚同,但不了多久,又疑惑地問:“怎麽會連名字都不知道呢?
隻知道一個姓?
”
“我媽不識字,那個年代的村裡人都很尊敬教師,見著他都是客氣地喊他‘唐老師’,我媽自然也跟著這麽喊,所以,隻知道他姓‘唐’。
”
“不識字的話,會不會不是‘唐’,而是‘堂’?
畢竟這倆字一個音。
”
他這一說,唐希恩也愣住了,轉過身來看著他,片刻後,怔怔道:“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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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這裡為李妙蓮說幾句話。
唐希恩的生父當時在村裡支教,與李妙蓮相愛了。
李妙蓮那時候隻有十八歲,正是一個女孩最美好的年紀,她長得很漂亮,也很高挑(請腦補八十年代的美女明星,例如關之琳之類的),而偏偏這麽漂亮的李妙蓮,性格又很溫柔,很善良,說話輕聲細語的,是的,就是比較軟弱的那種姑娘,喜歡哭,但也很天真很可愛。
唐希恩的生父當時教她識字,給她講故事,告訴她這座大山以外的世界。
李妙蓮因此崇拜仰慕唐希恩的生父。
唐父當年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學生,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其實還蠻幼稚的,長得很漂亮、又溫柔可人的李妙蓮,簡直可以說滿足了唐父對女人的所有幻想。
他們相愛了,唐父回家準備退掉父母為他訂下的親事,但是沒成功,他被軟禁了,幾個月後,他回去找李妙蓮,已經找不到了,當時的李妙蓮因為未婚先孕被娘家掃地出門,不知道流浪到哪裡去了。
後來,有人給李妙蓮介紹阮福生,阮福生又窮又挫,但是李妙蓮還是嫁了,因為她知道,如果她不找個容身之所,繼續流浪,那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都活不下去的。
所以她大著肚子嫁給了阮福生,而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她們生活在很窮很窮的農村,但她從小不讓唐希恩乾農活,盡管阮福生對此意見很大,她還是堅持,即使被阮福生打罵,她還是堅持供到唐希恩上高中。
這對她來說真的很不容易了。
前文我也寫過,唐希恩當年中考是以物理和數學滿分的成績被Z市一中錄取的,可是阮福生把錄取通知書藏起來了,唐希恩差點沒書念,後來招生辦的人見她沒去報道,找過來,剛好李妙蓮在家,李妙蓮當夜就聯系了村裡的拉磚車,把自己全部積蓄三十塊錢給了唐希恩,讓唐希恩趕快拿著新的錄取通知書去Z市一中報道。
唐希恩離開了,她的人生因為那一夜的逃離而變得不一樣了。
而李妙蓮,被阮福生打得半死。
可她把大女兒送出去了,她覺得自己就算是死在阮福生的拳頭下也值了。
李妙蓮真的為唐希恩付出了很多,可以說她的前半生都是為唐希恩而活的。
而她心裡自知虧欠了另外兩個子女,所以唐希恩後來在大城市紮根了,叫她離開阮家,她不願意,也是這個原因。
都是她的子女,她隻能做到這樣了。
有讀者說李妙蓮太軟弱了,不敢反抗,她性格確實偏軟,但假如她強勢對抗阮福生,以阮福生的尿性,拿刀子捅了她們母女都有可能,因為阮福生的脾氣真的很不好很暴躁很暴虐!
所以李妙蓮軟弱,也是為了自己和大女兒的生存。
還有關於阮福生這個人物,脾氣真的很差,也會動手,打打罵罵的,對唐希恩還不好,但從一定程度上來說,阮福生給了李妙蓮母女吃喝住,也沒有對唐希恩做齷蹉的事情,所以阮福生這個人可惡是可惡,但還不到要死的地步,所以唐希恩會和他吵架甚至打架,但也從沒想過要neng死他。
還有兩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