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過了片刻,傅玖拄着拐杖從屋裡出來,他望向天邊的晚霞,神情恬淡。
程令儀擱下碗,在傅玖疑惑的目光中,取走了他的拐杖。
“你身體恢複的很不錯,我想過幾天就給你開刀接骨,這拐杖,日後怕就用不上了。
”
她笑着把拐杖倚到了一旁。
離了拐杖,傅玖有些不适應,他一手扶着牆,慢慢地挪到程令儀身旁坐下。
程令儀抱着碗,小口小口吃着蛋羹。
“傅玖,開刀接骨要把你的骨頭重新敲斷,劃開皮肉,在斷骨上打一根鋼針……你怕嗎?
”
她心裡其實也有一點緊張。
她對自己的技術很自信,可這畢竟跟她以前在醫院時不一樣,雖然有着手術室的資源,但手術的一些風險和預後都是沒法估量的。
傅玖從未聽過這樣的醫治手段,如若是旁人跟他說,他會覺得駭人聽聞。
可程令儀說出來的話,莫名讓人覺得信服。
“不怕,你放手去做就是。
”
程令儀見他沒有退縮,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你放心吧,答應了要給你治腿,我一定會盡全力,不過,給你治腿憑我一人之力還有些欠缺,我已跟錢郎中說好,到時請他在一旁協助,後續開藥這些也還得勞煩他。
”
傅玖輕輕點頭,“好,都聽你的。
”
程令儀粲然一笑,“前段時間靠着賣魚,我手上攢了一些銀子,請郎中開藥這些足夠了,治完傷你再好好調養一段時間,應當不會耽誤了院試。
”
“好。
”
-
程令儀這些日子家裡城裡兩頭跑,也是累得不輕,晚上一洗漱完,便早早地上床睡了。
剛睡下不久,院子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黑暗中,她聽見傅玖坐起身的動靜,不由也睜眼問道:“這麼晚了,會是誰啊?
”
傅玖點燃油燈,“你睡着吧,娘應該去開門了,我也去看看。
”
這大半夜的,也許是誰家有急事也說不定。
程令儀被吵醒,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幹脆也披衣起床,“我跟你一起去。
”
傅玖的拐杖放在外面沒有取進來,程令儀便上前攙着他的胳膊,兩人一起出了屋子。
來到院子,江氏和傅珊已經開了院門。
門開的瞬間,一個人影撲了進來,跪到江氏面前,哀求道:“大伯母,求你救救我吧,奶奶和娘要打死我!
”
竟是蘇青麥的聲音。
江氏一驚,拿油燈照了照她的臉,隻見蘇青麥滿眼是淚,臉腫得老高,嘴角也t是青的,模樣頗為凄慘。
“青麥,先起來說話,你這是怎麼了?
”
江氏把人拉起來,又掏出手帕給她擦淚。
蘇青麥抹着眼淚道:“大伯母,孫獵戶來家裡提親這事兒我真的不知情啊,可娘和奶奶不信,非說是我不檢點,做了對不起磊哥的事,她們……她們要把我打死啊!
”
她緊緊拽着江氏的袖子,“大伯母,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求你救救我吧……”
“這……”
江氏面露為難,“青麥,你是磊兒未過門的媳婦,孫獵戶上門提親這事兒,的确傷了他的顔面,你奶奶和娘一時生氣也是有的,等她們氣消了,想必就不會再難為你了。
”
蘇青麥哭着搖頭,“大伯母,我跟孫虎真的什麼都沒有,别人不清楚,您是知道我心思的呀,我是被冤枉的!
”
江氏神色有些尴尬,她的确知道蘇青麥中意自家兒子,可兒子兒媳都在跟前,蘇青麥這麼說,豈不是當衆打自家兒媳的臉?
她悄悄瞟了一眼自家兒媳,見她沒什麼反應,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程令儀扶着傅玖站在不遠處,聽到蘇青麥說的話,她戳了戳傅玖的胳膊,有些意有所指地問:“诶,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
傅玖難得神情肅然,皺眉道:“她什麼意思,我并不想知道。
”
程令儀見他這樣,就知道他也一定明白蘇青麥對他的心思。
不由戲谑道:“要我說,蘇青麥眼光挺好的,傅磊确實不如你,他現在雖然是秀才,可你以後定能考取更高的功名,而且……你們雖是堂兄弟,但你的相貌,卻能甩他十條街,蘇青麥對你有意也正常,她模樣長得也不錯,如果不是人品差了些,跟你倒也相配。
”
明明說的都是誇贊自己的話,傅玖聽了卻并不高興。
他看向程令儀,“令儀,我已娶妻,娘子是你。
”
傅玖突然認真起來的語氣,使得程令儀有些愣住,臉色微帶着一絲木然地盯着他看。
站在院子裡,昏暗的油燈飄忽,他的眼眸像一對墨色的寶石,泛着深沉的光澤。
程令儀忽然就有些結巴,“呃……你…我,我們不是真的。
”
傅玖道:“隻要名義上是真的,那麼任何時候就是真的,我已有娘子,這句話我并沒說錯,不管你在不在意,我還是要說,結發為夫妻,我的心隻忠于我的娘子,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動搖,所以……你不要再說我和旁人相配的這種話。
”
程令儀還沒有自戀到以為他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隻當他在乎的是結發夫妻這個身份。
擺擺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亂說話,免得有損你的名聲。
”
傅玖心中微歎一口氣,卻沒有解釋。
那邊,江氏帶着蘇青麥到堂屋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後,有些遲疑地問道:“青麥,縱然我相信你跟孫獵戶是清白的,可他總不能無緣無故就上門提親,是不是你先做了什麼事,叫他誤會了?
”
蘇青麥放下杯子,眼神忽然在屋裡尋覓起來,待看見堂屋門口站着的程令儀,她瞳孔猛地一縮。
“是她!
”
她伸手指着程令儀,沖着江氏哭訴。
“大伯母,就是她,是她指使孫虎到我家提親,毀壞我的名聲,害我被奶奶和娘厭惡,就是她害的我!
”
蘇青麥瞪着程令儀,目光掃過她攙在傅玖胳膊上的那隻手,心裡又妒又恨。
憑什麼?
憑什麼她可以離玖大哥這麼近,憑什麼她是玖大哥的娘子?
她望着兩人貼得極近的身子,以及兩人嘴角那一抹相似的笑意,心裡被狠狠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