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睡沒多久,徐吟就被驚起。
“有人來了。
”清玄推醒她。
徐吟揉了揉臉:“他們真就不睡了是吧?
”
江越大概被刺激到了,攆在他們後面追。
吃了虧也不收手,還專門挑他們休息的時候。
哪怕在楚地的時候,徐吟都沒打過這麽費勁的仗,連個囫圇覺都沒法睡。
“他們人多,可以換啊!
”衛均走過來,隨口說道。
徐吟無言以對,問他:“都準備好了嗎?
”
衛均點點頭:“您瞧。
”
老部下確實好用,瞧瞧,她都還沒吩咐下去,幾個人已經把事情做完了。
杜鳴正在指揮排陣,馮春草領著人埋伏在第一線,衛均負責她的安全。
敵方到了,杜鳴發出第一個指令,兩側的滾石推了下去。
夜色昏暗,看不清狀況,隻聽到下面響起慘叫聲。
當滾石都推完,雙方重新排陣。
敵方再次衝上來,杜鳴發出第二個指令,密集的箭支射出去。
這次沒有慘叫,甚至連悶哼聲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亮起一點火光,江越的聲音幽幽傳來:“正愁箭支不夠,徐三小姐,多謝了。
”
火光映照下,出現在視野裡的,卻是一個個稻草人,上面插滿了他們剛剛射出去的箭。
江北軍士從稻草後面鑽出來,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快活而嘲諷。
徐吟扯了下嘴角。
喲,草船借箭山野版是吧?
在這些江北軍士看來,這位徐三小姐未免名不符實。
外頭怎麽傳來著?
說她是玄女化身,用兵如神。
先前遭遇戰,他們確實吃了虧,不過那是徐氏佔了地利之便。
徐三小姐愛用箭,當初在東江,都督就是沒防備被她射中,才會吃了大虧。
再看這幾次,因是山野作戰,他們沒法穿重甲,這就給了他們可趁之機,每次都是拉開距離佔據地勢一頓射。
碰了幾次,他們花了些代價摸清了路數,果不其然,今晚上一試就成。
隻要拿稻草人擋在身前,不就廢掉了箭雨?
“你們還有箭嗎?
要是不射了,我們可就開始了。
”一名江北軍士笑眯眯地說。
應答的是衛均,他反問:“你們就沒聞到甚麽奇怪的味道?
”
嗯?
奇怪的味道?
江北軍士聞言嗅了嗅,好像是有怪怪的味道,有點刺鼻,油膩膩的……
“不好,是桐油!
”
話剛出口,徐吟這邊火光亮了起來,一支點了火的箭支“嗖”地射出,紮進了一個稻草人的肚子裡。
秋冬乾燥,稻草早就曬枯了,火勢一下蔓延開來,碰到了之前箭支上的桐油,“轟”一聲火勢蔓延。
“啊!
”被燒的軍士大叫一聲,急忙丟開稻草人。
可他衣角已經著了一小塊,伸手去撲的同時,火星又迸射出來,點燃了另一片稻草。
風助火勢,很快燃了起來。
江越見機不好,大喝一聲:“快撤!
”
軍士們紛紛扔掉稻草人,往後面撤去。
可黑暗中人擠人,後面燒起來,前面轍退的難免碰到,於是著火的、踩踏的,終究有人撤退不及,燒成了火人。
火光衝天而起,伴隨著慘叫聲。
而此時,滾石再次落了下去。
江越被火燒紅了眼。
他知道徐三不好對付,故而還有後備的人手。
雖然第一回損失慘重,但這結果也不算出乎意料。
滾石終究有用完的時候,冬天山裡光禿禿的,也沒多少東西可燒。
待火勢稍緩,後備人手衝了上去。
“嗤……”細微的聲音雜夾其中,沒有人發現。
當他們衝上來時,忽然一聲驚雷:“轟——”炸翻了。
江越愣了下。
這是什麽聲音?
今晚無雨,哪來的雷聲?
然而慘叫聲告訴他,這並不是幻象。
“火藥!
是火藥!
”有人喊道。
江越很快聞到了那股氣味,確實是火藥,隻不過,火藥可以這麽用嗎?
有這麽大的威力嗎?
他腦子裡堆滿了疑問,等到料理完眼前亂糟糟的局面,徐氏原來站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了。
“可惡!
”江越狠狠踹了下地上的石塊。
又讓他們跑了!
……
徐吟悶著頭飛快地在林中奔跑。
就在剛才,火藥炸響的那一瞬間,有人從後方摸了過來。
“跟我走!
”
她聽到熟悉的聲音,及時製止了清玄:“走。
”
對方人數不多,也就十來個,但個個都是好手。
這些人仿佛長了眼睛似的,黑暗中帶著他們繞過山石,很快進了一片林子,然後一陣狂奔。
跑著跑著,她的腳踢到了什麽,一個踉蹌。
身邊的衛均和清玄都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被人一把撈了起來。
剛要出聲,徐吟便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便悶不吭聲地任由那個人背著。
火光逐漸遠去,當他們奔出林子,又繞了許多個圈,終於抵達一處山洞時,這人把她放了下來,長出一口氣:“總算到了,你們點點數,沒人走丟吧?
”
杜鳴立刻讓人報數,然後回道:“都在。
”
“那就好,進來吧。
”
他們摸黑進了山洞,直到繞過一個彎,火把才點了起來。
徐吟一直緊緊抓著那人的手,火光亮起之時,她不適應地眯了眯,然後便看到了熟悉的臉龐。
燕淩對她露齒一笑:“我就知道我沒認錯,你怎麽來了?
”
火光下,也瞧不出他黑了還是白了,不過精神不錯,瞧著也不像受傷的樣子,徐吟提了這麽多天的心,終於在此刻放了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你說我為什麽來?
”徐吟想咬他一口,更想緊緊抱住他,但最終隻是握住他的手,“知不知道你嚇死人了?
”
燕淩有些無措。
打仗會遇險,這是很正常的事,以往他與徐吟通信,她表達關心也是含蓄的,從來沒有當面生氣過。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支支吾吾吾地道:“他們怎麽把這事告訴你了?
就一點小麻煩,真的沒事……”
失蹤十幾天無音無訊的,這也叫沒事?
徐吟白了他一眼,不想說。
燕淩想求饒,一擡頭對上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立刻拉下臉:“看什麽?
瞧你們一個個狼狽的,真丟人!
還不快收拾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