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玉宜微微皺眉,子時夜深,她和沈玉嫣的院子并不是緊挨着的,她怎麼會聽到?
不管了,先對付了眼前這個東西再說。
血臉顯然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動靜,它的動作稍稍停滞,血色的眼珠轉了轉,又緊緊鎖定住了沈玉宜,它瘋狂撞擊着四周的紅繩,不斷發出嘶啞難聽的低吼聲。
“嘶……你到底是什麼人……”
沈玉宜端坐在貴妃榻上,冷眼看着,沒有說話。
她所在的無限流世界,通常會把boss們分為兩大類,鬼和怪。
鬼又按照煞氣的濃厚程度分為怨鬼、惡鬼、厲鬼,眼前的這隻鬼布滿血痕,卻仍舊維持人形,甚至隐約還有人的意識和情感,應當還在惡鬼的範疇。
但是它短時間内已經殺了7個人,又能将死在它手中的人制成傀儡鬼,可見已經積攢了數量可觀的煞氣。
如果它在冷宮中存在的時間并不短,那麼,最近究竟有什麼事刺激了它,讓它突然變得狂怒偏激了起來?
桃花眼輕輕眯起,沈玉宜身子一動,湊到了女鬼的跟前,無視掉女鬼的無能狂怒,她口中輕念:“狡兔死,走狗烹。
李家郎,薄情義,重發妻,舍妻兒。
清風嶺斷親緣,陳家婦守孤生……”
沈玉宜的口中每蹦出一個字,女鬼臉上的傷痕就會重幾分,暗紅色的鮮血從傷口中涓涓不斷地流出來,滴到地上逐漸彙成一灘暗血。
沈玉宜低頭看着那灘血,片刻後擡起頭,直視着女鬼的猙獰到近乎凸出來眼球的眼睛,輕聲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陳小姐。
”
最後的三個字讓女鬼的動作停住了,她垂着手低下了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四周安靜了下來,隻有窗外的警示鈴還在發出沉悶有序的鈴音。
忽然,有序的鈴音亂了,緊接着,紅繩靠近門那邊的一個角迸發出一陣強烈的紅光後斷裂了。
有别的煞氣,陣法被破了!
方才還一動不動的女鬼登時就反應了過來,她抓住機會,眨眼功夫就從紅繩的斷裂處沖了出去,對準窗戶一躍而出,跳入了外面那一汪湖水中。
它接觸到湖面的那一刻,湖面金光四起,無數金色的顆粒升騰而起,繼而緊緊釘入了女鬼體内。
女鬼在湖水中不斷翻滾哀嚎着,最後還是掙紮着沒入水中,消失不見了。
“你的姐姐在外面。
”身後忽然想起一道清潤冷淡的聲音。
沈玉宜回過頭,不知何時,陸承景站到了她的身後,手裡還緊緊護着那支蠟燭。
未等沈玉宜說話,院門再次被敲得砰砰作響,沈太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氣:“你大半夜鬧出這麼大動靜是想幹什麼?
準備吵得全家人都睡不着嗎”
沈玉宜勾唇笑了笑,這麼大動靜,當爹的第一反應不是擔心而是發火。
接着是一個溫柔中帶了幾分擔心的女聲:“妹妹,我聽到你院中有動靜,你今兒又遣了所有下人,我實在擔心,才将父親叫了過來,快些開門吧。
”
沈玉宜拍了拍身上打鬥時沾上的塵土,看了陸承景一眼,見他沒有動的意思,便大喇喇走了出去,打開了院門。
好嘛,門外浩浩蕩蕩圍了十幾個人,家仆手中都舉着火把。
而她的便宜爹和便宜姐姐正一前一後站在正中間,沈太傅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後的院子掃了一眼,然後放輕了語氣:“玉宜,你到底在做什麼?
”
沈玉宜嘿嘿一笑,露出兩隻空空如也的手:“沒什麼,看了幾個話本,心裡實在是不痛快,就小小活動了一下。
”
原主的外家是将門,同母所出的大哥哥也是威震一方的将軍,因而會一些拳腳也并不意外。
沈太傅果然沒有起疑,他皺了皺眉:“女孩子練武成何體統,小時候我就不同意,你還是背着我偷偷學,你将來嫁入侯府,幫長公主打理好家事才是最要緊的!
”
消息倒是快,她剛醒來時對付那幾個粗使婆子的事看來他早就知道了。
沈玉宜面上帶着笑:“是,父親教訓的是,隻是女兒會些花拳繡腿的,孤立無援時也好自救。
”她帶着笑意的桃花眼轉向沈玉嫣,微微彎起:“姐姐,你說是也不是?
”
沈玉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着牙說道:“妹妹說笑了,妹妹即将嫁入侯府,又怎麼會孤立無援呢。
”
不知怎的,沈玉宜忽然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屋内。
那個隻有她能看到的人,正倚在窗邊,微微低着頭,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竟映出了幾分暖意。
沈玉宜笑了笑,她現在,倒是也不算孤立無援。
倏地,夜風吹過,她腰間的鈴铛輕輕一動,發出一聲輕響後,又歸于沉寂。
沈玉宜握住招魂鈴,目光驟然鎖住沈玉嫣,二人四目相對,沈玉嫣一愣,竟下意識挪開了目光。
怎麼回事,這個向來敦厚軟弱的妹妹,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就像……就像叢林中的狼。
沈玉宜也收回目光,作為招魂鈴的主人,招魂鈴接觸到的每一絲煞氣她都能察覺到,分辨出來。
方才的這絲煞氣,和鏡中女鬼的并不是同一種,是另一股煞氣,剛才也是這股煞氣的介入,才沖破了剛剛形成的陣法。
“姐姐是從瑞芳拍門時,就在外面了嗎?
”沈玉宜忽然問道。
“不,”沈玉嫣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她垂眸,輕聲道:“瑞芳拍門時,我正往這邊來,沒到妹妹院子門口呢。
”
她在撒謊,沈玉宜沒有錯過那絲慌亂。
兩次了,這位好姐姐的身上,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沈玉宜沒有拆穿她,轉而看向沈太傅,神色懶散:“爹爹,夜深了,我回去睡了。
”
說罷沒等他回應,就轉身進了院子,還不忘把大門關上。
沈太傅臉色難看至極,真是越發不像話了,要不是還有點用,他早就将這個不争氣的棄子送到鄉下的莊子上去了!
回到屋内後,地上的血迹已經開始幹涸,沈玉t宜低頭看了眼,從懷裡拿出塊手帕,蹲下身一點一點将暗紅的鮮血擦拭幹淨。
陸承景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看着她将染了鮮血的手帕扔進了銅盆中,血迹在水中暈開,很快就變成一盆淺紅色的血水。
“你不害怕嗎?
”他忽然問道。
沈玉宜搓洗手帕的手微微一頓,接着邊搓邊笑道:“怕,但是怕又如何,怕隻會死得更快。
”
陸承景鳳眼微垂,這位沈家的二小姐,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他想起鏡中世界裡那盞明明滅滅的心火蠟燭,甯願自己陷入幻境,也要讓他緊緊握在手裡。
這位沈二小姐,真的像傳聞中那樣,對李淮安死心塌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