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得了皇帝的準許,翌日清早,衆人就聚在了季柔的墓前。
季柔的墓就在京郊的矮山上,因着是當朝太傅的正妻,出身也不低,故而她的墓也算得上華麗。
除了墓碑之外,旁邊還豎着一塊石碑記錄着季柔的生平。
沈玉宜和沈翊緒站在墓的左側,另一邊則是獨自一人的沈江明。
記錄着季柔生平的石碑前,站了一個穿了官袍的中年男人,眉眼犀利,留了一小撮胡子在下巴上,看上去有點嚴肅,正是皇帝親派的大理寺卿江律。
他身邊穿了一身绛紫色内侍服,看起來矮矮胖胖的,是如今的内侍總管趙公公,他還帶了一個小内侍,負責記錄這裡所有人t說的話。
他們的身後還跟了四五個禁軍,都是今日來開墳開棺的苦勞力。
最邊上那個幹瘦沉默的中年男人,就是整個京都最好的仵作。
沈江明看到太陽從東方緩緩升起之後,擡了擡手,神色平靜地對江律說道:“江大人,太陽出來了,可以動了。
”
見身為季柔夫君的沈江明已經同意,江律也不再拖延,他從心裡認為這不過是沈家的一筆爛賬,早點結束他也好早點向皇帝交差。
于是,江律一聲令下,幾個禁軍便拿着工具,在沈江明的指點下,準确無誤地找到了墓門的所在,鏟掉上面的封土之後,一個漆黑的甬道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趙公公踮起腳往裡看了看,皺眉道:“哎唷,這還要咱家下去不成。
”
江律一向瞧不起這些跟在老皇帝身邊裝腔作勢的内侍,便語氣有些不善地說道:“公公要是不下去,陛下那邊如何交差?
”
趙公公啧了一聲,還是捂着鼻子跟在最後面走了下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幾個禁軍,其次就是沈玉宜兄妹,往後依次是江律、沈江明、小内侍和趙公公。
沈翊緒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借着它微弱的光芒,沈玉宜看清了四周。
這甬道的上方用青石磚壘了一個拱形,腳下也用石磚緊緊密密地鋪了一條路,工匠的做工很細,磚塊之間緊密貼合,幾乎沒有縫隙。
很快,衆人就停在了墓室的入口處,石門并沒有完全封死,有一扇門處于完全打開的狀态。
看着眼前的情況,江律問道:“怪了,這門怎麼敞開着?
莫非有人進來過?
”
沈江明從容不迫地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一個苦笑:“我與夫人感情甚笃,死後定是要合葬在一起的,這扇門是為我自己留的。
”
他的聲音透着幾分沙啞,聽得在場除了沈玉宜兄妹的人都十分動容。
沈玉宜看他在那裡裝模作樣的樣子就覺得惡心,便越過幾個禁軍,徑直進入了墓室。
正表演到一半的沈江明頓時有些尴尬,又不想讓沈玉宜先進去待太久,隻好催促道:“我們也快些進去吧。
”
其餘衆人魚貫而入,墓室中漆黑一片,沈翊緒摸索着用手中的火折子點燃了一盞燈。
那燈是一個銅做的小女兒抱着一根燭台,看起來嬌憨可愛,燭台上放了一截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半想來是墓被封上後沒了空氣,就熄滅了。
沈玉宜看着四周,發現這處人造的墓室雖然比沈家老宅井底的天然洞穴要小得多,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耳室,金銀玉器,瓷器首飾應有盡有。
正中間有兩塊巨大的青石塊,被工匠細心打磨成了一個長方形的平台,其中右邊的這塊巨石上已經安放了一口雕刻着精緻花紋的棺椁。
上面的圖案還被精心塗了色,整整四年,色彩并沒有暗淡多少。
“啧啧啧,沈大人還真是大手筆。
”趙公公圍着棺椁轉了一圈,想要伸手,又想到這是棺材,覺得晦氣,便又收了回來。
沈江明仍舊在努力維持着他的深情人設,啞聲道:“季柔跟着我,沒有享多少福就去了,我想她死後也能過得安穩一些。
”
“既然如此……”江律說道:“那就請諸位大人,為我們開棺,查驗真相吧。
”
昏暗的燈光下,四個禁軍圍住了那口造型精緻的棺椁,開始逐一取出封棺的釘子。
其餘人站在不遠處,沈翊緒看了看身側的妹妹,見她神色平靜地看着幾個禁軍的動作,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楚。
玉宜從小膽子就小,見到别人家出殡都會哇哇亂哭,如今這麼詭異的場景,也能面不改色地看着,母親去世,他又駐守邊關的這幾年,她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似乎是察覺到了沈翊緒的目光,沈玉宜安撫似的挽住了他胳膊,低聲道:“哥哥,我沒事。
”
沈翊緒見所有人都在目不轉睛盯着禁軍的動作,便悄悄拉着沈玉宜往後推了推,低聲道:“若是你不想嫁給那個活死人,就告訴哥哥,我就是冒着抗旨的風險也會帶你離開,大不了咱們在北境,永遠不再回京都。
”
他話音剛落,四周忽然起了一陣陰風,竟生生吹滅了方才點燃的燭台。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開棺的四個人更是僵在了那裡,很快,沈江明又點燃了他身邊的燭台。
明明暗暗的燭光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就在耳室的方向,有一個穿着白衣的人影一閃而過。
“誰!
”身為大理寺卿的江律從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當即就跑了過去,耳室除了陪葬品什麼都沒有。
“怎麼會……”江律看着沒有任何出口的耳室,有些費解地退了回來。
其中一個膽子小的禁軍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他顫顫巍巍地說道:“會不是……我們開棺,讓裡面的死人,生氣了。
”
“住口!
”另一個年長一些的禁軍立刻喝止道:“這是陛下的旨意,就算是神仙來了,也不能阻止,繼續!
”
很快,四個角上的釘子就被取出來了,棺椁之間塞的密封石蠟也被一一撬了出來。
四人齊齊用力,打開了棺蓋。
一股陳舊潮濕的味道頓時撲鼻而來,江律和趙公公立刻圍了上去。
隻見棺椁中果然有一副白骨,身上還穿着已經腐爛了的斂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