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宜知道在裡面看到的光亮不會是自然光，她本以為是有着某種會發光石頭的洞穴。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這光，竟然是數以千計的燭火彙聚而成。

　　而這些燭火都來自石壁上的城市。

　　沒錯，她的眼前，有一個生生在石壁上開鑿而來的城市。

　　沈玉宜站直了身子，往外走了幾步，将這幅宏偉的景象盡收眼底。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凸出來的天然平台。

　　地下河到了這裡突然被截斷，從高處俯沖而下，形成了一條長達十幾米的白練急速落了下去。

　　而平台的右邊，是一條極深的鴻溝，深不見底，寬大約十幾米。

　　鴻溝的對面是一塊巨大的石壁，從沈玉宜所在的方向一直蔓延出去，看不見盡頭。

　　更讓人驚歎的是，這塊巨大的石壁上，竟依照着石壁的走向和深度，被人工開鑿出了一座又一座石頭房子。

　　窗戶大門一應俱全，更有甚者，竟像模像樣地在門口做了一個帶瓦片的t雙開木門。

　　每一間房子都鑿得很深，一條條僅容二人并行通過的石路将所有房子都連在一起，甚至裝了木頭欄杆。

　　隻是因為年久失修，不少欄杆都已經搖搖欲墜。

　　散發着光芒的燭台，有序地排列在石壁上，不知用了什麼東西當燃料，竟能發出這樣亮如白晝的光芒。

　　這樣的房子和欄杆石路像是複制粘貼一樣，布滿了整個石壁。

　　最高的地方竟一直到了石壁的最頂部，那裡有大約四五戶人家，房屋修得高聳入頂。

　　隐約插進了石壁之中。

　　沈玉宜猜測，應該有一部分裸露在地面上。

　　往下看去，地下河落下的地方竟是一個凹槽，兩側的石頭形成了天然的擋闆，不至于讓水流到鴻溝之中去。

　　地下河的河水在這裡形成了一個不小的水潭，清可見底，隐隐還能看到會發光的魚兒一閃而過。

　　水潭前面也是一排一排的房子，但是和木鎮中見到的房子不一樣，也和上面鑿在石壁上的房子不一樣。

　　這些房子錯落有緻，大院套小院，大多和大盛常見的宅子基本沒什麼區别。

　　靠近湖邊的宅子是最大的，也是最怪的。

　　看起來它就像一處尋常的，比較大的宅子，但是内部構造卻十分混亂。

　　既有大盛的亭台樓閣，又有北蠻的帳篷，甚至在最後面還有一處木鎮的平頂房。

　　簡直就像一個各地房屋的集郵現場。

　　但引起沈玉宜注意的，還是圍着水潭長了一圈的植物。

　　葉子細長，中間有一條泛着綠光的長條，拱着葉子輕輕扭動着。

　　不，不是植物。

　　地底缺乏陽光，哪裡會生出這種茂密還泛着綠光的植物。

　　她眯了眯眼睛，試圖将那個東西看得再清楚一些。

　　這時，陸承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縱使冷淡如陸小侯爺，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聲音中也帶上了幾分驚異。

　　“這是……什麼地方？
”

　　沈玉宜正要回答他，忽然神色一凜。

　　她看到湖邊那個宅子的門打開了，一個熟悉的女人從裡面走了出來，穿了一身大紅色的衣服。

　　臉上不知道抹了多少粉，在白光的照耀下，慘白一片。

　　卻又偏偏塗了一個大紅唇，整個人看起來古怪又詭異。

　　她的年紀比在“念”中看到時候大了不少，但眼神清明，絲毫沒有當時瘋瘋癫癫的模樣。

　　沈玉宜的眼神暗了暗，果然，她猜得沒錯。

　　這個瘋女人并不屬于“念”中的任何一個角色，如果把“念”比作一個大型的沉浸式劇本殺。

　　那麼這個女人就是一個旁觀者。

　　甚至……創造者。

　　能在這種地方，住着一個這麼大又這麼古怪的房子，她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女人手裡端了什麼東西，似乎是個大碗。

　　碗裡黑壓壓一片，似乎在蠕動，但是離得太遠了，根本看不清。

　　隻見她雙手端着碗，神色虔誠地把碗放在了門口的石桌上，然後仰頭去看一旁的石壁。

　　看了半晌，她高聲道：“你們躲也沒有用！
”

　　這話一出，讓瀑布旁邊的三人先驚了一下。

　　又聽她接着嚷道：“别以為沒有了‘念’我就困不住你們了，你們早就沒了輪回的機會，不如乖乖當我的養料。
”

　　“躲在石頭裡又有什麼用，我會一個一個把你們搜羅出來，哈哈哈哈哈哈！
”

　　她說的話是大盛話，不是北蠻話。

　　女人的聲音在安靜有廣闊的大洞穴中響起，甚至還有些許回音。

　　這個聲音讓沈玉宜皺了皺眉，和在“念”中聽到的不一樣了，似乎更加沙啞了，但是卻總覺得耳熟。

　　“有點像怪嬰的聲音。
”陸承景低聲道。

　　他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沈玉宜，對，是像怪嬰的聲音。

　　隻是怪嬰的聲音聽起來還要比她蒼老許多。

　　果然，這個瘋女人應該和怪嬰有某種關系，甚至可能根本就是一個人。

　　石頭中……藏了什麼人？

　　沈玉宜側頭看了看，這才愕然發現。

　　石壁上的每一間房屋中都有一個黑影，或高或矮，或胖或瘦。

　　它們全都一動不動，就站在窗戶的位置，往下看去。

　　看來這些黑影，才是那些“念”破了以後，鑽入地下的鬼魂。

　　就在這時，女人忽然轉過了身，擡頭看向了沈玉宜他們所在的方向。

　　沈玉宜注意到了，她反應很快，立刻拉着陸承景往下一趴。

　　玉韬本就靠後，往後退一步，就回到了洞穴之中，女人應該是看不見他的。

　　而沈玉宜和陸承景腳下這塊平台不算大，若是趴下，就有些擁擠了。

　　沒有辦法，沈玉宜隻能往陸承景身邊靠了靠。

　　陸承景伸出胳膊，順勢将她攬入了自己懷裡。

　　一股冬後初雪的清冷香味瞬間沾滿了沈玉宜的鼻腔。

　　她悄悄紅了臉，頓時有些不自在。

　　等等……冷香？

　　她記得生犀香的味道更接近甜膩膩的果香和檀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怎麼會是冷香？

　　見她一臉詫異地看向自己，陸承景輕輕點了點頭。

　　沈玉宜瞬間明白了，方才過水洞的時候，陸承景身上沾染的最後那點生犀香恐怕都溶入了水中。

　　罷了，沈玉宜抿抿唇。

　　她有種直覺，她們要找的東西，應該就在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