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想過很多種摩川可能會說的話，唯獨沒想到會是這個。

　　所以對方方才不悅隻是因為……她在用刀劃傷自己？

　　這讓林霧有點措手不及。

　　她這樣想着，也下意識的問出了口。

　　摩川坦然颔首承認，并反問：“不然呢？
你以為為師是為何生氣？
”

　　“……嫌棄我實在垃圾？
不相信自己一定要收的徒弟是這樣。
”

　　“………”

　　摩川薄唇微動，一瞬似乎想吐出什麼不太符合他形象的話。
但對上林霧的目光，他到底還是忍着咽了回去，隻站起身來，落下一句。

　　“為師确實也沒成想，你現在如此笨。
”

　　“………”

　　那丁點的意外和觸動真是來的快也去的快。

　　林霧表情空白的看面前高大的男人，忍不住手指用力的戳對方胸膛，強調道：“老子一點都不笨，也不弱。
你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東西，好意思跟我才學了寥寥幾年的人計較要求嗎？
”

　　“你再多學多少年，都不會縮短與為師的距離。
”摩川低眸瞥小姑娘一眼，莫得感情的點出事實，“畢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往前，為師也不會如你想的停滞。
但你可以把其他人當成超越的目标，将他們甩在身後。
”

　　林霧：“……操。
”

　　“不許說髒話，姑娘家注意點。
”

　　摩川拉下林霧的手，随口斥了句，便退後一步。

　　林霧扭頭想走不理摩川了，她是個有骨氣的人，可以憑自己出去，才不指望着他。

　　但還沒走出半步，被摩川拽住。

　　“看好了，為師隻給你演示一遍。
”

　　話落，摩川随手起勢結印，同為玄師的林霧瞬間感受到了強勁寬厚的異常氣息。

　　猶豫了半秒，林霧能屈能伸的老實回頭。

　　呵，以為她不會學嗎？
錯了！
她偏要認真的學，之後還要做的比他要好，讓這人刮目相看。

　　這念頭将将閃過，林霧就被摩川手勢飛快變化間形成的複雜術印吸引了注意力。

　　她能看的出來，對方用的這術法挺難的，同她方才想到的三種其中一種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又更加的晦澀難明。

　　可對方做起信手拈來，須臾間周身閃過一道白光，随他揮袖，兩步外突然憑空出現了一道縫隙，眨眼間變大。

　　有寒涼的夜風拂面，透過縫隙看，另一邊是幽靜深邃的林木！

　　不知道是哪裡，卻确确實實是外界！

　　林霧從前知玄師作為異人可行常人所不能之事，但也是要借助諸如符箓、法器之類的媒介，還不能直接引為己用，自身會承受不住。

　　如摩川這般，她是第一次見。

　　林霧扭頭，直接問摩川：“為什麼我見過的那些玄師做不到用這種程度的玄術？
”

　　“雜念太多，身子過弱。
所以他們無法純粹的應用術法，一用會受不住出事。
再者那些也大多俗事沾染過甚，以緻因果冤孽不平，累的他們無福消受修行。
”

　　“難道你和他們不一樣嗎？
”

　　“自然。
”

　　“哪裡不一樣？
”

　　“……為師此前不曾入世，一直受奉于……這些你還不到知道的時候。
”

　　“哦。
”

　　林霧就轉而問起自己方才在他傳的那些術法中找出的三種，問摩川剛才用的與那三種有何區别，又為什麼有相似的，他是怎麼施用的那麼順利等等。

　　她問的太專注認真，都不曾注意到自己什麼時候跟着邁過裂縫出去，又跟着摩川被帶往哪個方向。

　　當摩川耐着性子一一回完，林霧也終于全部明白過來想通時，便發現他們二人已身處深林，沿着山間小路緩步而行。

　　周遭蟲鳴鳥叫時隐時現，孤月高懸，零星幾點，總不過萬籁俱寂，和着夜風都冷飕飕的，林霧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摩川停下，看了眼林霧，見她臉色還有些發白，他索性将身上最後一件衣袍解下給林霧。

　　林霧後退好幾步。

　　“我不用。
”

　　開玩笑，那件給了她，男人真就是赤條條的，她看着都冷。
在這種天兒那麼走下去，男人指不定比她還早倒下。

　　别說到時她拖不動男人，就是能拖動，她可能也沒那麼好心救對方，真硬生生背到張家村去。
趁機下手逼問清楚對方的底細，或者一跑了之，更有可能是她做出的事情。

　　摩川瞥着林霧，隻道：“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

　　林霧下意識環顧四周，誠實的搖頭。

　　頓了頓，又道：“我去的那條河在張家村的後山，出來時好像沒……見着河？
但應該也不遠吧。
那這兒還是在張家村的後山……”

　　“算算離此地最近的寨子，是三十六寨中的古虺寨。
”

　　林霧話音戛然而止。

　　摩川似笑非笑的瞧着林霧。

　　“古虺債……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林霧愣愣的說，語氣裡充滿不确定，“張家村曾是三十六寨中的張家寨，但并非三十六寨核心，處于偏遠位置。
而古虺債是三十六寨之首，位于其中心……兩者間相差了好幾座大山的距離？
？
？
”

　　摩川：“記性不錯。
”

　　“……？
！
！
”

　　林霧一點都沒有終于從摩川口中聽到誇贊的滿意，她問：“你……你一個穿越空間的術法，将你我送到了十萬大山腹地？
！
”

　　“嗯。
”

　　“如果我現在往張家村去，單走就要走好幾天？
？
”

　　“嗯。
”

　　“歸河寨有通往張家村的車嗎？
？
”

　　“沒有。
”

　　摩川很好脾氣的回答，也頗耐心。
他道：“古虺債是三十六寨中最排外的，外界氣息最少，不與外界通車，不修路。
但離古虺債最近的九河寨通車。
過了十幾年，應當更加便捷了。
”

　　“那九河寨離古虺債多遠？
”

　　“三個小時。
”

　　“這裡離古虺債多遠？
”

　　“半日吧。
”

　　林霧眼前一黑，有種想吐出一連串對對方祖宗親切問候的沖動。

　　她深吸一口氣：“那你把我送回去，我要求不高，那條河就行。
”

　　“不行。
”

　　“為什麼！
”

　　“為師沒見過你說的那條河。
”

　　“？
？
？
”

　　見林霧一臉不信，摩川施施然道：“為師又不需要從你說的張家村那邊走。
先前去閉關時，隻要找個稍微近點不消耗的地方，利用術法進去就是了。
”

　　“可那條河上面有你布下的術法！
”

　　“整個閉關之所都有。
”

　　摩川淡定的回答林霧：“為師進去後，自也要将那裡都布下術法以防萬一。
至于你進去的地方，那時三十六寨先輩造的，不是為師造的。
為師隻是特别關照着留個禁制，不需要親自過去看看。
”

　　“…………”

　　林霧猛地轉過身去，不斷深吸氣。

　　“不過離此地最近的，不是古虺債。
”摩川突然道。

　　林霧不想看他，依然背對着，甚至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以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抗拒。

　　似乎有低低的一聲歎息，微不可察。

　　“最近的是三十六寨禁地，也就是為師住處。
”

　　肩上突然落下件袍子。

　　林霧捂着耳朵的手被拉開，摩川低沉的話音不容拒絕的鑽進她耳畔。

　　“走過去還要一個小時。
但為師醒的突然，傷尚未好全，不便再用術法。
隻能走。
”

　　“山間冷，你這麼過去，身子估計受不住。
為師卻是沒有照顧别人的耐心，哪怕是徒弟。
”

　　“所以你聽話點，裹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