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這是花千嬌多年以來,第一次不再畏懼衆人探究的目光,她可以坦然接受所有人的打量。
不再膽怯于自己是個智力退化的癡傻之人。
“感謝大家今天可以來參加我康複之後的宴會,今天邀請大家來,除了是我父母想要給我去去晦氣,還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希望大家周知……”她環顧了一下台下的人,目光最終落在了青祁的身上,她慢慢的彎起嘴角,在青祁想要走過來的時候,開口說:“周知,我花千嬌從今天開始正式跟青祁解除婚約。
”
她的話,引起了現場的一陣議論聲,青祁和青母更是當即臉色一變。
“……雖然,大家也可能并不知道我們還存在着婚約關系。
”花千嬌嘲諷卻不失幽默的說道:“不過也沒有關系,今後男婚女嫁各自安好吧。
”
站在一角的葉蘭舟,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台階上的女孩兒,沒有上前,也沒有離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顧平生對于花家和青家的姻親關系走向并不感興趣,他隻是眸光幽深的看着不遠處的溫知夏。
她竟然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在國外結婚了!
這個消息就像是直接在顧平生的心中投下了一顆巨石,幾乎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多能耐啊,抛夫棄子的跟個野男人招搖過市!
還舉着什麼鑽石戒指跟他炫耀!
“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沒有?
”顧平生瞥眸看向周安北。
周安北:“……”剛才溫知夏的話他也聽到了,在尚不知道顧平生問這話用意的時候,也是不敢胡亂回話,畢竟誰都能看出顧總現在的心情非常不爽、不好。
顧平生擰眸。
周安北匆忙點頭:“看到了。
”
顧平生冷寡的眼眸裡一片沉色,眼瞳微眯,帶着陰戾,“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一顆更大的。
”
“……顧總,這恐怕有點困……是,我這就去辦。
”周安北尚未說出口的困難二字,在顧平生冷凝轉過來的視線中,戛然而止。
青祁私下裡來找了花千嬌,“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
溫知夏原本還在猶豫自己是不是要留下來,結果就看到,花千嬌揚手就給了青祁一巴掌,“這是你跟林惠茜欠我的,當然你也可以當作是我在向你要當初我救你一命的補償。
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别再出現在我面前,我祝你不孕不育,子孫滿堂!
”
溫知夏上挑了一下眼眸,這才真正的意識到,恢複正常的花千嬌,不再需要被她時刻的護在身後。
溫知夏朝着外面走了走,原本想要去找徐其琛,卻看到一個熟悉的小豆丁正趴在柱子後面看她。
小豆丁眼睛又大又圓,穿着鵝黃色的小背帶褲,看上去又軟又萌,就像是……白白糯糯的糯米團子。
溫知夏很喜歡小孩子,尤其是這麼萌的小孩子,她伸手想要給他拿糖,但是并沒有找到口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穿的是晚禮服,糖果在外衣的口袋裡。
她不禁有些遺憾,而就在她頹喪的時候,小豆丁踩着小腳丫走到她跟前,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張開,裡面躺着的是上次她給他的那顆小獅子糖果。
溫知夏詫異的看着他,慢慢的蹲下身,“你認出我了?
”
她想問的是,小豆丁是不是認出她是那天醫院裡的人,但顧佑之的是,她問他認不認識她。
顧佑之乖乖萌萌的點頭,因為點頭的動作太大,小奶膘還顫動了兩下,溫知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可愛的小孩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誰知道,小豆丁忽然撲到她的懷裡,小腦袋蹭着她的脖子,奶聲奶氣的喊她:“麻麻。
”
溫知夏一愣,繼而止不住的輕笑:“小團子,這可不能亂叫,叫阿姨。
”
顧佑之眨着大眼睛看她,年紀雖然小,但卻很有自己的堅持:“麻麻。
”
是麻麻,不是阿姨。
溫知夏揉了揉他的軟綿綿的臉蛋,玩笑道:“叫麻麻的話,就把你拐走怕不怕?
”
他年紀小,還不太懂“拐走”的含義,就是肉乎乎的小手軟綿綿的握着她的手,“麻麻。
”
花千嬌走過來,看到這麼一個小豆丁口口聲聲的喊溫知夏“麻麻”,愣了一下:“溫姐姐,你跟徐先生還生了孩子?
”
這樣快的速度讓花千嬌多少詫異了一下。
溫知夏站起身,“這孩子應該是跟父母走散了,你讓人問問,今天哪個賓客是帶着孩子來的。
”
在她說話的時候,小豆丁用嫩嫩的小手牽住了她的手,一大一小在花千嬌面前站着,還真的挺像是母子。
花千嬌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且荒唐,點了點頭找了名傭人去打聽:“那這個孩子現在怎麼辦?
不然先交給傭人照顧吧。
”
溫知夏遲疑了一下,小豆丁卻抱住了她的腿,一副不肯撒開的模樣。
溫知夏彎腰戳了戳他的臉蛋:“你麻麻叫什麼?
”
小豆丁不解的看着她,大大的眼睛裡盛滿了疑惑,“麻麻?
”
麻麻不是她嗎?
溫知夏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以前自己養的那隻小奶貓,也總是喜歡睜着圓滾滾的大眼睛看她,原來萌系的不光有寵物,還有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先帶着吧,等他父母發現孩子不見了,指不定多着急。
”溫知夏想,如果自己有這麼可愛的孩子,忽然不見了,大概率會急死。
花千嬌聞言點了點頭,也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臉蛋:“這小孩子長的可真好,父母真會生。
”
“青祁的事情解決了?
”溫知夏問她。
花千嬌聳了聳肩:“算是吧,不過他說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我了。
”
溫知夏啟唇想要問她的想法,卻已經有人先她一步開口:“你會答應嗎?
”
說話的人,是葉蘭舟。
花千嬌頓了下,脊背有些僵,沒有回頭。
葉蘭舟緩步走過來,腳步清晰的走到她跟前。
花千嬌一直都是低着頭的,但是頭頂的目光太過炙熱,她深吸一口氣後,揚起笑容,“蘭舟哥哥,好久不見。
”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你還活着的事實,我們早就該見面了。
”葉蘭舟說道。
這話帶着幾分秋後算賬的意味,也多少有些埋怨。
他惦記她那麼久,以為她出現了意外,三年裡他無數次的都在懊悔中度過,怪罪自己不應該在三年前跟她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可她不光是劫後餘生還因禍得福。
但卻始終都瞞着他。
“我不是,讓人給你發邀請函了麼。
”花千嬌有些理虧,眼神飄忽的小聲嘟囔道。
葉蘭舟沒有再說話,就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看的花千嬌覺得自己都有些頭皮發麻,“哎呀,我錯了,你别生氣了。
”她拽着葉蘭舟的衣袖,扯了扯。
葉蘭舟原本這個時候,應該把她的手甩開,因為怒火還沒有消,但——
最終也隻是握住了她的手:“我們談談。
”
說完,就把人給拽走了。
隻不過在走之前,葉蘭舟看了眼被溫知夏牽着的顧佑之,眼眸閃了下。
在兩人走後,溫知夏看了看小豆丁,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孩子好一點。
而此時樓下的周安北趴在顧平生的耳邊低聲的說了句什麼,顧平生緩緩的放下酒杯,唇角露出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餘光瞥了眼無法脫身的徐其琛,佯裝不勝酒力,去醒酒了。
傭人來回話,說是沒有打聽到今晚有賓客帶孩子過來。
溫知夏頓了下:“沒有?
”那這個孩子是怎麼進來的?
在溫知夏遲疑的時候,小豆丁忽然拽着她的手,想要往外走。
溫知夏以為他是要帶她t去找他的父母,也沒有多想就出去了。
結果這小家夥帶她來到了花家的庭院裡。
一熱一冷的交替,讓沒有穿外套,隻穿着禮服的溫知夏當時就打了一個寒顫,喊他的時候,牙齒都是顫抖的:“小團子~~”
門口的傭人見狀,連忙給她拿來了外套,但卻被一雙修長的手給攔下來。
顧平生将自己的外套,蓋在了溫知夏的肩上,在她尚未有所反應的時候,将人轉過來,“擡手。
”
他的外套很大,他穿的是到膝蓋的長度,溫知夏穿上就将整個人都牢牢的包裹住。
他低垂着眉眼,将拉鍊拉上。
周安北也拿來了顧佑之的外套,跟他身上背帶褲同色系的小号羽絨服,給他穿上,之後,就站遠了一些。
溫知夏凝眸看着突然出現的男人,動了下胳膊,想要拒絕,但他陡然上拉的拉鍊差點剮蹭到她的下巴。
身上的暖意襲來,兩人這才面對面起來。
“還冷嗎?
”他眸色深深的問她。
溫知夏掀眸:“我……”
“爸爸,麻麻。
”顧佑之奶聲奶氣的指着溫知夏開口道,隻不過他因為不太經常開口,所以在表述方面有些不太清晰,小家夥想要說的其實是:爸爸,介個是麻麻。
顧平生擡手把他抱起來,了悟了他的意思,刮蹭了下他的小鼻子,“乖。
”
溫知夏一開始就隐約的覺得這個小豆丁帶着幾分的熟悉,現在看到這幅畫面之後,陡然間就明白過來這份熟悉感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這個小家夥,跟顧平生有幾分相似,也由此,溫知夏想起了在花家聽說了他有孩子的事情。
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他一直不肯要孩子,如今……孩子倒是都這麼大了,還真是諷刺。
父慈子孝的,就顯得有些礙眼,既然小豆丁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她也沒有必要繼續做什麼好人,溫知夏轉過身,正好看到徐其琛也在朝這邊走過來,她扯了扯唇角,朝他微笑。
徐其琛走過來,摸了摸她有些涼意的面頰,“怎麼出來了,不想要在裡面待的話,我們就回去。
”
一場再如何盛大的晚宴,在徐家人的眼中,也就不過爾爾,她想走了,那就随時都可以。
這是徐家人的底氣。
溫知夏搖頭,“等宴會結束再回去。
”
在她心中,花家舉辦的晚宴到底是跟其他的宴會不同。
兩人低聲軟語的說着,性子脾性都相似,連氣質乍看之下都相近得很。
顧平生狹長的眼眸眯着,從徐其琛走來,溫知夏的視線就再沒有從他的身上離開過。
而他跟孩子,就成了可有可無的背景闆。
“麻麻。
”同樣被忽視的小豆丁,見溫知夏不再理會自己,奶聲奶氣的看着她,張着小手就想要讓她抱。
徐其琛像是這才注意到了身後的父子,詢問的目光看向溫知夏,更多的是在問孩子的那一聲稱呼。
溫知夏抿唇,眉頭微蹙起。
顧平生将小家夥放下來,顧佑之踩着小腳丫抱着溫知夏的腿,從自己的小口袋裡把自己所有的糖都掏出來了,然後仰着頭給她。
小孩子的世界裡,想事情都簡單的很,他将自己喜歡吃的全部糖果都送給溫知夏,就是想要她陪着自己。
溫知夏看着他呆萌的小模樣,一時之間倒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徐其琛握了握溫知夏的手,看向顧平生:“顧總貴人事忙,參加晚宴還不忘記帶上孩子,真是位可敬的父親,隻是不知道,這種場合下,怎麼沒有看到孩子的母親?
”
顧平生眸色很深的看了眼溫知夏,削薄的唇瓣開阖,雖然是在回答徐其琛的問題,但眼眸卻未曾從離開過她:“你怎麼知道,孩子的母親不在現場。
”
溫知夏頓了下,直覺他這句話裡是話裡有話。
“是麼?
”徐其琛微笑了下:“有機會的話,希望可以認識一下。
”
顧平生聞言,這才将目光落在徐其琛的臉上,“……徐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要跟夏夏單獨聊兩句。
”
單刀直入的,像是完全就沒有給對方什麼拒絕的機會。
徐其琛諱莫如深的看着顧平生,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
“我跟顧總沒有什麼好說的,天冷,我們先進去吧。
”溫知夏握住徐其琛的手,說道。
徐其琛聞言,收回視線,說了一聲“好”後,牽着溫知夏的手,回到了大廳。
小家夥可憐巴巴的看着溫知夏離開,鼻子一抽眼睛頓時就紅了起來。
周安北看着庭院中的顧平生和顧佑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過來。
“顧總,剛剛得到消息,太太開了一家廣告公司,很快就會開業……”
顧平生收回視線,與此同時,傭人将顧平生的外套送了回來。
“還好嗎?
”徐其琛給她搓了搓手掌。
這一幕被在場的不少人看到,奉承兩人感情甚笃,讓人豔羨。
“我夫人體弱,日後公司開業,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徐其琛不太出席這種場合,也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多少人上趕着巴結都不得其法,卻沒成想會在花家的一場宴會上見到真顔,還能得知他夫人開設廣告公司的事情。
“哪裡哪裡,早就聽聞小溫總能力出衆,這以後大家少不了合作的機會。
”有會來事的,已經就勢結交,生怕落于人後。
場面頃刻間就熱絡起來。
權勢有時候,就是這樣一件神奇的東西,無論你曾經走過如何的低谷,如何的狼狽,如何被萬人唾棄,隻要你能重新站起來,并且光鮮的站起來,那些灰暗的過往都會被人抛諸腦後,像是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攀高踩低是人性,臣服于強者是本能。
廣告公司開業的事情,就這般宣傳了出去,開業當日定然也是熱鬧非凡。
溫知夏朝着徐其琛微笑抿唇,低聲在他的耳邊說:“你什麼時候也變的這麼奸詐,你一早就想好了趁着這個機會打廣告是不是?
”
“資本家都是喜歡拿别人的錢辦自己的事,這不就是你口中的剝削階級?
”他戲谑的看着她。
溫知夏說他是剝削階級,源于親眼目睹了他三言兩語之間将原本已經壓到最低的收購價格再次降低了幾個百分點,且還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就是一句玩笑話,現在倒是被他拿來調侃她。
溫知夏橫了他一眼,“小氣吧啦。
”
徐其琛輕笑,點了下她的額頭,一派溫馨纏綿的味道。
顧平生喝着酒,莫名的就覺得胸口悶得很。
因為徐其琛的關系,多年沒有再過問商業的溫知夏,重新的跟各位老總有了交集,不同于初次創業的艱難,處處碰壁,這次多數都是這個個老總主動抛出橄榄枝。
而這其中最大的一筆訂單,出自——顧夏集團。
顧平生端着酒杯走近,将顧夏集團一個季度的廣告訂單輕描淡寫的打包給了她。
現場的老總,誰還不知道這兩人的關系,如今加上徐其琛,這三角的關系就顯得越加耐人尋味。
溫知夏轉過頭,一不小心碰到了他手中的酒杯,紅酒将她的禮服沾污,溫知夏皺了下眉頭。
顧平生擡手拿出紙巾想要幫她擦,卻被徐其琛攔下。
三人之間的氛圍帶着幾分的詭異。
溫知夏頓了下,“我去洗手間處理一下,你們聊吧。
”
“顧總,您的電話。
”周安北這個時候走過來,遞上顧平生的手機。
顧平生看了眼徐其琛後略一點頭,轉過身去接電話。
徐其琛出身優渥,成長環境也是普通人沒有辦法想象的優越,所以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行徑,都帶着大家風範的正氣,顧平生不同,他早年間就被生活所磨砺,為達目的,從來不在乎手段。
溫知夏正在處理身上的紅酒,身後傳來腳步聲,緊接着門就被人從後面反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