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後楊元峰的祈禱起了效果,反正吉時都到了,殺豬匠還是沒找到。
于是,楊元峰就這麼被推上了台。
還别說,這麼一個翩翩少年郎,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走出來,引起的效果,還真比上來一個彪悍的殺豬匠舞台效果好。
尤其是那些小媳婦和少女們,一個個眼睛都放光,眼珠子都不帶挪一下的,更是亢奮的小聲議論:“這是誰家小郎君?
生得這麼好?
看着有點瘦,真能殺豬?
”
其他人們也都在質疑楊元峰到底能不能殺豬:一般殺豬匠都是年富力強的年紀,身材不管是高是矮,那必定是壯碩的。
楊元峰跟人家比,那根本沒得比。
尤其是,當楊元峰站在了胖墩面前時,那更是讓胖墩襯托得清瘦無比。
底下的議論聲更大了。
楊縣令都有些怕壓不住場面,趕忙清了清嗓子,說起了殺豬緻辭——是的,為了今時今日,楊縣令是特地寫了緻辭的。
反正聽起來抑揚頓挫,十分有節奏,也十分慷慨激昂。
話的意思,張司九總結了一下,大概就是:天降福瑞,我綿竹縣才養出了這麼肥碩健美的豬,為了不辜負老天爺的美意,我們今天特地選了這個良辰吉日來殺豬,也讓大家一起跟着樂呵樂呵,看看這頭豬,到底有多麼的肥美。
更希望将來我們縣的豬,個個兒都長成這樣。
豬肉雖然不好吃,但是卻真的是這年頭最便宜的肉了啊!
百姓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多少油葷,而且确實也很少有肥豬,所以看見胖墩這個體格子,真沒法不激動!
一頓群情激蕩之後,殺豬這個重頭戲終于要開始了。
張司九緊張的看着楊元峰,生怕他臨場緊張了,出了岔子。
胖墩已經被綁在了長條闆凳上,四個腿都固定得結結實實,隻有個肥肥的腦袋伸出來,方便挨宰。
怕它亂動,衙門還特地選了兩個人,精神抖擻得按着胖墩,防止它力氣太大,掀翻了闆凳,或者晃動起來,影響殺豬。
面對現在這種情況,胖墩終于不再淡定,拼命地嚎叫着,肚子上肉都在顫,它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今天有點不妙。
張司九歎了一口氣:胖墩你一路走好,我會珍惜的吃每一口肉的。
你安心去吧。
楊元鼎也十分緊張,他看看胖墩,又看看自己二哥,咽了一口口水,撞了一下張司九:“你說我二哥到底行不行?
我怎麼感覺,他有點緊張呢?
”
張司九眼神都吝啬給楊元鼎一個,直接幽幽反問:“你才知道想這個?
你忘了你二哥多大了?
是誰慫恿他的?
現在人都上去了,緊張有什麼用?
”
楊元鼎尴尬一笑:“我這不是忘了他年紀麼?
再說平時看着挺勇猛的——”
張司九表示:不靠譜的你,遇到了不靠譜的他,最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不靠譜的場面。
反正殺豬能不能成功,就看楊元峰能不能頂住緊張和心理不适了。
楊元峰顯然也不想掉鍊子,連着深吸幾口氣調整好了狀态之後,他伸手按在了胖墩脖子上。
胖墩一個哆嗦,楊元峰也一個哆嗦。
坐在第一排的張司九看得清清楚楚的:……
好在,楊元峰心理素質還是很過硬的。
他很快平靜下來,僵硬的開始找胖墩脖子上的跳動。
胖墩脖子很粗,肉也很多,楊元峰花費了一點功夫才找到。
但找到之後,他就微微松了一口氣。
張司九也松了一口氣——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接下來就是關鍵一刀了!
反正,在楊元峰握住刀,慢慢舉起來時候,不僅他自己緊張,張司九等人緊張,整個觀看現場的人也都跟着無比緊張!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的看着楊元峰,等着那一下。
好在,楊元峰沒有讓大家等很久,他用大拇指細細的摩挲了一下跳動的位置,然後一狠心,飛快就将匕首捅了進去。
随着豬血噴湧而出,現場爆發了十分熱烈的叫好聲。
張司九看着那血液噴濺的樣子,也松了一口氣:行,成功了。
楊元鼎差點就沖上台去給自家二哥來個擁抱了,他那副亢奮的樣子,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一個詞語:殺豬英雄。
楊元峰往後退了兩步,将匕首放在了托盤裡讓人拿下去,自己低頭看了一眼沾了血的手,臉色就是一變。
然後他甚至顧不上看一眼台下為他歡呼的少女和小媳婦們,急匆匆就沖下了台。
最開始他還能正常維持儀态,可越是往後,越是像小跑一樣。
那樣子,甚至有點狼狽。
楊元鼎茫然轉頭,問張司九:“我二哥怎麼了?
”
張司九滿面同情:“沒啥,去吐了。
”
畢竟胖墩那麼胖,皮那麼厚,刀子捅進去時候感覺應該是很明顯的手感,而且血又是熱的,滑膩粘稠的……
楊元峰就算心理素質再強,估計也是要吐一會兒的。
第一次嘛,這個反應很正常。
楊元鼎眨了眨眼睛:“那我給他送杯水?
不過,為啥要吐呢?
他不是一直想練練膽?
這不是挺成功?
”
張司九拍了拍楊元鼎的肩膀:“小夥子,如果換成是你,我估計你得吐兩天。
你二哥已經很棒了。
這和成功不成功沒關系,和勇敢不勇敢也沒有關系,這就是一種心理引起的生理反應而已。
”
沒有人天生就會為了殺戮而亢奮。
除非反社會人格。
天生感情缺失。
不過,楊元峰算是圓滿的完成了任務,楊縣令接下來讓人去燙豬毛,自己則是悄悄下去找二兒子寬慰他了。
周氏也去了。
而且周氏看着楊元峰“哇哇”吐的樣子,還有點埋怨楊縣令:“你怎麼敢讓他去的?
他也沒幹過這種事情——”
剛才要是失敗了……周氏不敢往下想了。
于是她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楊縣令。
楊縣令捋着胡子又心疼又欣慰:“二郎果然是勇猛無雙,我就說,我楊修的兒子,怎麼可能差得了?
二郎,好樣的!
”
楊元峰擡起頭,慘白虛弱的笑了,多少還是有點兒得意:“那當然。
”
說完這句,一低頭,又吐了:殺豬是不難,可是感覺真的也不是很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