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絕對不會有人的地方聽見人的腳步極為驚悚。
嬴抱月後背猛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會被嚇成這樣還有另一層原因,她壓根沒察覺到此人的氣息。
這可太可怕了。
放眼整個山海大陸,能做到的都沒幾個人。
嬴抱月一瞬間都以為是太祖皇帝從病榻上爬了起來,可嬴帝走路是沒有聲音的。
到底是哪路高手,能這樣悄無聲息地摸到她身後?
在聽見腳步聲的那個刹那,嬴抱月腦子裡轉過無數想法。
她握緊落日劍,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打算。
可就在她嚴陣以待之時,走到她身後的人卻忽然停了下來,一動不動了。
嬴抱月一愣,頓時不知道這高人打的什麽算盤。
敵不動她不能不動,她還有事要乾呢。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
然後……
她就看見了這個把她嚇個半死的“高人”——一個握著掃帚滿眼含淚正望著她瑟瑟發抖的宮女。
“……”
這一路上過關斬將,嬴抱月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啞口無言的感覺。
剛剛嚇得不行的自己簡直就像個大笑話。
可仔細看清眼前人,嬴抱月頓時明白為什麽沒有察覺到氣息。
正所謂大道至簡,會讓等階二的修行者察覺不到氣息,要麽是一個人太強,要麽就是一個人太弱……
嬴抱月打量著面前這個差點嚇死自己的普通人,哭笑不得。
這就叫燈下黑麽?
這個宮女身上沒有絲毫修行者的氣息,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在普通人之中她的氣息也極弱,一身唯唯諾諾的氣質,存在感和威脅感都薄弱的有如空氣。
怪不得頂尖修行者察覺不到之人的氣息。
這個人根本就毫無威脅,根本無法觸及到天階修行者的本能預警。
察覺到嬴抱月在打量自己,那宮女神色慌張,攥緊手中掃帚把,就像是抓著一柄聖劍一般舉起,含著淚水磕巴道,“你是誰?
國師大人說了,任何人都……都不能進來這裡!
”
嬴抱月一愣,驚訝極了。
這小宮女身上氣息這麽弱,明顯是個膽子極小的人。
可這膽小鬼看見她不跑就算了,居然還敢舉著掃帚質問侵入者?
冷靜下來一打量,嬴抱月更震驚了。
她居然認識這個小宮女。
·
望著眼前這張被眼淚糊滿的年輕面龐,一個被其他宮女圍在地上毆打,卻依然倔強不屈的女子的臉浮現在嬴抱月眼前。
她喃喃開口,“阿姚?
”
“哎?
”如驚弓之鳥般舉著掃帚的小宮女呆住了,滿臉難以置信,“你怎麽知道我姓姚?
”
真的是她。
嬴抱月呆了一瞬,心情驟然無比複雜。
這就是命運嗎?
原來早在八年前,她就已經認識她了。
眼前這個年輕的宮女,正是姚女官。
那個八年後,她在阿房宮中救下,陪她一起嫁到南楚,經歷無數事情一直都陪在她身邊的貼身女官。
八年前還是個小宮女的姚女官,就這麽活生生站在嬴抱月面前。
姚女官的年紀本來就不大,隻是在宮中待久了才顯得老成,此時看上去才十幾歲左右,瘦弱的如同小白兔一般,看得出平素在宮中沒少受欺負。
“你……你到底是誰?
”
姚女官……現在該叫姚宮女了,吃驚地望著嬴抱月,“你怎麽穿著國師大人的衣服?
”
你震驚我還震驚呢。
嬴抱月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向這個過去的故人解釋,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
“這不是國師大人的衣服。
”
嬴抱月從身後拖過一口衣服箱子坐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置,“來,坐吧。
”
她們之間有很多話要講,站著太累。
“不,不行,你是來偷東西的賊,我不能和你坐在一起!
”
姚小宮女明明一臉嚇得要死,卻還是義正嚴詞地拒絕,“國師大人說了,任何人都不能進這個地方!
進來的都要打出去!
”
“誰來打出去,你嗎?
用這把掃帚?
”
嬴抱月失笑,忽然有點明白師父為什麽會在她走後選擇這樣一位宮女來打掃衛生了。
“既然誰都不能進來,你為什麽會在這裡?
”
“我打掃完就會走,絕不會動任何東西!
”姚宮女一臉驕傲地宣稱,“國師大人說叫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大殿下有這個地方。
我打死都不會說的!
”
嗯,八年前的姚女官,腦子有點不夠聰明。
但某種意義上氣質秉性和八年後的她比起來如出一轍。
剛發完誓姚小宮女就愣住了,“不對,現在你知道了。
我洩密了……”
“我對不起國師大人,沒有守好淩霄閣……”
看著這丫頭急的恨不得以死明志,嬴抱月趕忙開口,“好了,我早就知道這個地方,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
”
“我也不是闖進來的,”嬴抱月伸手摸摸小宮女的頭,安撫著道,“我知道機關的開啟方法,是自己走進來的。
”
“你放心吧,國師大人如果知道是我進來了,是不會怪你看管不利的。
”
小宮女擡起頭呆呆望著她,“你知道進來的方法?
”
“等等,你難道是……”
姚小宮女的目光忽然停在嬴抱月身上的祭服上,囈語道,“這衣服怎麽和國師大人不一樣?
”
她猛地後退一步,呆呆望著嬴抱月的臉,聲音顫抖起來,“您難道是……”
嬴抱月一怔。
一個宮女居然能看出她和林書白祭服的區別?
她剛剛進來的時候,連甘露殿的守衛都沒發現。
說起來,她剛剛穿著祭服背對著找東西,如果姚女官是從後面接近她,應該第一時間以為是林書白回來了才對。
畢竟她的背影和林書白看上去應該幾乎一模一樣。
不等嬴抱月想清楚,她身前的宮女忽然丟開掃帚,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
“奴婢有眼無珠,還請少司命大人恕罪!
”
密室之中,一瞬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嬴抱月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宮女,視線有一瞬間的恍惚,“你認識我?
”
“奴婢不敢。
”
小宮女低著頭不敢看她,肩膀顫抖了一下。
“殿下離宮之時,曾經遠遠地看過一眼。
”
都是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