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火與劍
格裡高利把刺刀從敵人身上拔出來,看向周圍。
身後的城市在燃燒,眼前的普洛森坦克也在燃燒。
炮兵陣地在燃燒,樹林在燃燒。
格裡高利拿著長刺刀,仿佛持劍的騎士,直面衝天的大火。
這時候,有傳令兵騎著馬從城裡飛奔而來:“全軍向北突圍!
給重傷員留下足夠的彈藥!
全軍向北突圍!
給重傷員留下足夠的彈藥!
”
格裡高利用低沉的聲音道:“你們聽到了。
”
他的聲音仿佛母親河的水聲,不高,卻無人能忽視,輕易的穿過了烈焰的劈啪聲。
格裡高利:“還能走的站起來,不能走的請舉起手,至少手雷我們還是有的。
”
森林的屍堆中,接二連三的站起來不少人,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從地獄歸來的惡鬼。
格裡高利:“他們不會救治重傷員,留下的人也不用太擔心,我們很快就會去陪你們了。
很快。
”
這時候身後炮兵陣地那邊傳來爆炸聲,不少人嚇一跳,還有人直接臥倒。
格裡高利:“別害怕,這是炮兵在炸毀重炮,畢竟不能讓敵人繳獲去對我們開火。
待會他們炸彈藥的時候還有個大煙花看呢!
不過隻有留下的人能看了。
“活人跟著我!
我們走!
”
格裡高利顯然不會鼓舞士氣,畢竟他也就十年級的水平,但是他這個形象就很有說服力,會讓從地獄中幸存的老兵們信服。
一行人穿過樹林,給每個伸出手的重傷員遞上手雷。
————
153高地上。
普洛森人的夜襲被打退了。
尤金中校拉過一個空彈藥箱,當成凳子坐下,把手裡滿是血汙和腦漿的礦工鎬戳在地上。
一挺機槍正在他旁邊怒吼著,向著潰退的普洛森軍傾瀉火力。
153高地上大部分機槍火力點都被持續的重炮轟擊消滅了,隻剩下團部堡壘這一個支撐點還有屋頂,所以這裡也成了淩晨戰鬥最激烈的地方。
安德烈上尉也拖過一個彈藥箱坐下,把帶血的工兵鏟插旁邊,對尤金中校說:“工兵鏟比那玩意好用,邊緣鋒利,一鏟一個普洛森死鬼。
”
尤金中校拿出煙卷,一邊摸火柴一邊答道:“用不慣。
還是這夥計好使,怎麽揮舞起來省力,怎麽樣砸能敲碎堅固的石頭,我再清楚不過了。
我火柴呢?
”
安德烈上尉拿出火柴,劃著湊過去。
尤金中校點上煙,用力吸了一口,靠在被炸出裂痕的牆壁上長出一口氣,然後問道:“師部怎麽說?
”
安德烈上尉回頭看了眼聽筒斷兩截的電話:“不知道,現在電話線肯定斷了,聽城裡還有槍聲,估計那邊一時半會派不來修電話線的通訊兵了。
”
尤金中校點點頭。
這時候機槍掃射停了,中校便問道:“怎麽了?
”
“看不到普洛森鬼子了。
”機槍手說,“太黑了,剛剛我就是看有東西動就掃一梭子。
”
“就這樣吧,正好你那槍管都冒煙了,趕快換一下冷卻水。
”安德烈上尉說。
機槍正副射手立刻把槍拖回來,開始更換冷卻水。
尤金中校看著他們操作,問:“以後會怎麽樣?
我們要不要派人去跟師部聯絡一下?
”
“那不如去問坦克兵們,他們還有沒有電台能用。
”
話音剛落奧洛夫營長就進來了:“我們收到無線電呼叫,師部決定向北突圍,要求各部炸毀輜重,燒毀文件,留下足夠的彈藥給無法移動的重傷員。
”
尤金中校:“這是讓重傷員斷後?
這是否有點……”
安德烈上尉:“敵人會殺死我們的重傷員,不會給他們治療的。
因為我們是劣等民族,不配浪費寶貴的藥品。
如果他們給你治療,那就是為了展現優等民族的仁慈。
”
尤金中校沒回答,而是把煙懟進嘴裡,用力吸了一大口。
煙頭的光明亮起來,迅速把大半根煙都變成了煙灰。
然後尤金中校把煙扔在地上,一腳踩滅。
剛剛這一大口讓他的鼻孔就像沸騰的水壺一樣持續不斷的噴出白煙,噴了好久才停下。
然後他拄著礦工鎬站起來,踩著疲憊的步伐離開掩體,沿著戰壕一直前行,看著戰壕裡基本全都負傷的戰士們。
“戰士們!
師部下達了突圍的命令。
有兩種人可以留在這裡,一種是已經死去的人,另一種是即將死去的人。
“據說普洛森人不會善待重傷員,但我們又沒有力量把你們帶走,所以我們隻能給你們留下充足的子彈,和手雷。
“我是一個礦工!
我無法預測戰爭的走向,所以也無法向你們保證我們必然會獲得勝利。
我隻能把我在礦上對礦工們說的話,告訴你們。
”
尤金中校停下來,因為他看見一名沒了腿的重傷員正坐在戰壕裡,平靜的看著他。
中校按住傷員的肩膀:“這片大地,會平等的對待每一個人,它產出乳汁喂養我們,它最終,也會成為我們每一個人的歸宿。
“不要把葬身礦井當成一件悲傷的事情,可薩莉亞的黑土地,就像母親,伱隻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
中校面前的傷員忽然哼起了歌,一首古老的歌。
幾乎每個可薩莉亞人都會唱的歌。
它講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黑土地上的騎手們對抗來自遙遠異邦的征服者。
他們縱馬在草原上奔馳,在火與劍的試煉中倒下,長眠在故鄉的黑土地上。
他們的屍體被埋在了野草下,被衝進了母親河裡。
而那被稱為母親河的大河啊,隻是靜靜的流淌。
————
城市北方槍聲響成了一片,顯然敵人的步兵打算趁夜奪取北邊森林陣地。
另外,城市東西兩側也有槍聲,最密集的槍聲來自牧場方向。
那兩個營的護教軍顯然和敵人遭遇了。
王忠走出司令部,發現馬廄被炸塌了,但是布西發拉斯毫發無損,還在低頭吃地上散落的草料。
王忠指著馬:“給它上鞍!
讓輕傷員騎!
”
話音剛落422號坦克就開進了師部的院子,外裝甲上一堆傷痕,天線上旗子也隻剩下一半了。
駕駛員艙蓋不見了蹤影,別利亞科夫的腦袋直接露在外面,看到王忠的時候還咧嘴笑了一下。
王忠直接跳上坦克,轉身把涅莉拉上車,這才鑽進了炮塔上自己的專屬位置。
他剛戴上耳機就聽見亞歷山大說:“你可來了,把我忙壞了都,還是隻當炮手比較輕松。
”
王忠沒有回答他,而是對師部中奔忙的人群喊:“讓輕傷員和婦女上坦克!
車輛也都讓給婦女坐!
”
下面有女的喊:“我們能走!
讓輕傷員坐!
”
“對!
”
“將軍閣下你就讓輕傷員坐吧!
”
涅莉一聽要下車,被王忠一把抓住了:“那讓孩子坐坦克和汽車!
還有祈禱手、聽音修士!
”
涅莉:“我不是孩子。
”
“你坐著吧。
”王忠說。
這次王忠的提議沒有被反對,全城的孩子們都被送上了坦克。
全城僅存的孩子們。
有的孩子拿著衝鋒槍,已經是一副戰士的表情。
這時候王忠心中一動,扭頭問:“有沒有人看到柳夏——柳德米拉·瓦西裡耶夫娜上尉?
”
沒人回答。
巴甫洛夫也出了師部,把一大堆文件扔進燃燒的火堆裡:“該死,做這些報表我們花了好多時間,又要重新做了。
教授!
你去哪兒?
”
他一把抓住師部唯一的六級文員。
老頭扭頭:“是教務委員!
還有現在你應該叫我的軍銜!
軍銜!
”
“好吧,上校你去哪兒?
”
老頭:“領武器!
”
巴甫洛夫隨手拿過衛兵的托卡列夫,塞給老頭:“好啦,跟著隊伍走吧,我的教授!
”
“是上校!
隊伍在哪兒?
”
巴甫洛夫指了指正在列隊的師部縱隊。
老頭便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一點不像個老頭。
巴甫洛夫:“將軍!
你還要開路呢!
出發吧!
”
王忠點點頭,按住喉嚨上的話筒:“出發!
別利亞科夫,根據我的指示走!
我們給城裡的敵人一點厲害瞧瞧!
”
“你確定要帶著這麽多孩子去和敵人打嗎?
”
“放心,我們會迅速的擊潰敵人。
”王忠自信滿滿的說。
坦克開出了師部大院,在被火光染成紅色的大街上疾馳起來。
突然,前方衝出來一個身影,銀白色的頭髮在火光照耀下特別的顯眼。
王忠:“柳夏!
這邊!
”
柳德米拉看到了坦克,便跑過來,然後被車上的孩子們拽上來。
她一上炮塔,就給了王忠一個熱情的擁吻。
咦?
這、這合適嗎?
柳德米拉的眼角掛著淚痕,長吻結束後,她說:“敵人坦克從東北方向進城了,護教軍在和他們激戰!
快去增援!
護教軍需要增援!
”
王忠用雙手按住柳德米拉的肩膀:“我們正準備突圍,突圍是需要斷後部隊的。
”
柳德米拉愣住了:“誒?
你……不管他們了嗎?
就像洛克托夫那樣?
”
這一次王忠很肯定的答道:“這是為了保存更多的部隊。
這可是從火與劍的試煉中走出來的部隊,它必須被保留。
總有一天,這火種會成為毀滅普洛森帝國的燎原之火。
”
他沒有更多的解釋,而422號坦克也沒有停止前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