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很多時候,
不說話,不是意味著單純地沉默,也不是兩邊相僵時自己埋起了頭。
礙於情分,
礙於面子,
礙於身份,
說話不合適,
就乾脆裝聾作啞,
這是大部分人的基礎畫風,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但這不是贏勾的畫風,
他不說話,
不是因為不方便說,
純粹是,
懶得嗶嗶。
記憶畫面,
在此時如同一鍋水被燒開了一般,開始沸騰起來。
可能,
眼下,
在這個記憶畫面中,
無論是坐在地上的鶯鶯,
還是矗立在那裡精緻美麗的背影,
心裡的感覺,
居然有很大的相似,
那就是仿佛在此時,
這兩個女人,
都覺得自己是一條敗犬。
之前對立的兩個女人,一起有了淒淒的感覺。
記憶畫面,開始扭曲起來。
宛若一輛轎車,徹底失去了束縛, 開始自己加速,駛向未知。
而在外頭的現實之中,
鶯鶯左手掌心的位置,
原本還存在的那道傷口,
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
一是請君入甕,
二是甕中捉鱉。
笑得最好的,其實真的不如笑到最後的。
也是了,
一個能對著奈何橋上那位說出“如果不是當初我的金子進入了你的體內,你怎麽可能活到現在”鐵憨憨,
又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個女人,
提前謀劃到這種地步。
他有這麽無聊麽?
祭壇旁邊,那枚之前從鶯鶯額頭位置脫離出來的金色印記,依舊在組織著陣法,沒把黑影和那道藍色的風給鎮壓回去,隻是繼續保持著這種凝滯。
而周澤,
跪坐在地上,
很是平靜。
也就在此時,
一股熟悉的力量開始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來,瞬間充斥著周澤的四肢百骸。
很熟悉的感覺,很熟悉的節奏,
伴隨力量出現的,
還有那個熟悉的話語:
“為……什……麽……不……引……爆……泰……山……”
問題很尖銳,
但卻又像是失去了最尖的那個頭兒的樣子,
已經戳不傷人了,
因為周澤在可以做主的時候,沒有去引爆體內的泰山,選擇了放棄。
跪坐在地上的周澤搖搖頭,
沒有說話,
在這個時候,
無論回答什麽,
都覺得很羞恥,
給人一種蓋蓋的感覺。
尷尬得如同許娘娘那般,
明明一切正常,
隻是因為長得好看,
所以無論在做什麽,都給人一種他很嫵媚他在勾引你犯罪的既視感。
周澤站了起來,
原本疲憊的眼眸,
變得清澈且堅定。
祭壇邊的黑影看到這一幕後,似乎又迅速變得激動了起來,但還沒等他開罵,開噴,周澤就伸出手,抓住了前面懸浮在那裡的金色印記。
這是屬於那位的印記,
曾凝聚過當時那個時代的無上威嚴,
後世皇帝以為弄個玉璽,就可以號令天下無敢不從。
但隻有那個年代,那個人的這枚印記,
才能使得這天上地下,人、魔、鬼、神,莫不遵從!
當年的贏勾本人,也曾在這枚印記之下,率軍衝殺。
這是一個時代的意志,
哪怕是到了現在,
依舊可以呼應這裡的陣法。
帶著些許的追思,
些許的懷念,
周澤伸手,捏碎了這枚印記。
美好的東西,殘存的東西,不應該被放在珍藏館閣裡隔著玻璃讓人去一次次褻瀆,
對於贏勾來說,
直接捏碎它,
才得以讓它的美徹底凝結。
陣法停止,
剛準備開罵的黑影愣住了,他恢復了自由,這自由,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周澤沒搭理他,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隻是輕輕地揮揮手,
喊了聲:
“來…………”
清風徐來,
那一縷藍色的風在失去束縛之後,直接來到了周澤的掌邊,圍繞著周澤的左手手掌流轉。
也就在這時,
花狐貂終於被小男孩攥住了一條腿,
小男孩身上出現了好幾個血窟窿,
但他依舊不為所動,
當他抓住花狐貂的一條腿之後,
花狐貂也不敢動了。
它的優勢,在速度,也在於由速度衍生而來的攻擊力。
然而,一旦近身後,它身體和性格上的缺陷,就會直接成為它的死穴。
小男孩伸手,在花狐貂的毛發上輕輕地摸了摸,
道:
“現在在我這裡斷條腿,總比接下來在那位手裡斷了命要強吧?
”
花狐貂瑟瑟發抖,
回過頭,
看向了後頭,
它也感知到了,
事情,
似乎已經背離了它一開始的感覺,徹底陷入了失控。
它又回頭看向了面前的小男孩,
委屈巴巴的樣子,煞是可憐。
而小男孩卻很殺風景的搖搖頭,
道:
“賣萌沒用。
”
…………
原本盤膝坐在地上的鶯鶯站了起來,
睜開了眼,
眼中,
滿是清冷。
在記憶畫面裡,
她可以去哭,可以去笑,可以表露出屬於自己的小女兒心態,
但在人前,
她自然而然地會變回那個高傲的公主。
其實,
越是落魄的王公,就越是在乎這種東西。
因為很可能,
他們真正剩下的,
也就是這點東西了啊。
她舉起手,她打了出去,隻是,這一次的對手,不再是那條瘋狗,也不是那隻看門犬,而是她原本想著是在等著她回來,二人一起生活的那位。
周澤繼續向前,
鶯鶯的拳頭揮舞過來時,
他的身邊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屏障,
這一拳,
實打實地威力,
卻像是陷入了泥沼中一般,直接被化解掉了。
周澤這才伸出自己的手,
抓住了鶯鶯的手腕。
一切,
簡單得宛若是老鷹捉小雞那般簡單,
就像是先前安律師剛進來面對鶯鶯時的翻版。
其實,
不是因為贏勾的力量恢復了多少,也不是因為那位的力量被削弱了多少,純粹是因為,當左手傷口複原之後,不光是將那位完全封印在了鶯鶯的體內,同時也隔絕了其對外界的一種感知。
這直接導緻其,
在利用這具身體時,
完全沒辦法發揮出先前的實力,
最終,
形成了這般一邊倒的局面。
抓住手腕,發力,捏開其手指,
而後,
目光所及,
那一縷藍色的風順著意志直接砸入了進來,砸在了那道掌心的位置。
以泰山之力,
強行轟碎其意識,
其餘的,
既然帶來了,
那就該留下的就都留下吧。
不能忙活了這麽久,什麽都落不到。
至於到底是毀滅哪個意思,保留哪個意識,
周澤沒說,
也沒有去指引,
因為他清楚,
這座泰山,
它自己分得清楚,
畢竟一起生活了這麽久,又怎麽可能認得錯人?
風是泰山,泰山如風,
直接碾壓了下去!
鶯鶯眼眸裡的清冷開始震顫,
她看著面前的他,
開口問道:
“為什麽?
”
周澤不為所動。
“為什麽!
”
再一次的質問,
依舊沒能得到回應。
這不是言情劇裡的你儂我儂,也不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之間的矛盾衝突。
這裡是冰冷冷的祭壇,沒有鮮花,也沒有柔和的鋼琴曲調,最重要的,也沒有人無聊到剛好拿著鏡頭準備記錄接下來的一幕幕。
沒有表演的需求,也沒有表演的必要。
黑影在四周遊走,他想離開這裡,因為現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此時周澤,也就是那位的目標,全在那頭女僵屍以及女僵屍體內的那位身上。
他似乎成了一個透明人,
而且兜兜轉轉這麽久,
折騰來折騰去的,
自己居然得以變成了“自由身”?
雖然還很虛弱,雖然還很單薄,
但他真的是自由了啊!
隻是,
他並沒有多少自由的喜悅,他最終也沒選擇直接離開逃走,他隻是默默地滯留在這裡,他想看看事情的發展。
想看看,
那個之前一直沉默,一直裝傻,被自己罵了一路的家夥,到底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其實,
最重要的還是因為,
半張臉並不認為自己現在這個狀況,對方真要抓自己時,自己能夠逃得掉。
沒有人比贏勾更清楚,這座泰山,對於靈魂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
所以,
眼前鶯鶯體內的那位意識,
距離被徹底磨滅,
真的隻剩下時間的問題了。
鶯鶯的眼睛,帶著絕望、帶著淒涼,帶著憤恨、帶著不甘,
褪去了高傲,
迎來毀滅時,
她終究還是露出了自己最為本質和純粹的一面。
“這隻是我的一道影子,是我的一道背影!
贏勾,
我現在願意主動退出這具身體!
”
這才是,畫面中,她隻有背影的原因,因為這真的,隻是她的影子而已。
周澤還是沒回答,
卻搖搖頭。
笑話,
都是送到嘴邊的肉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你好狠的心。
”
這句話,聽得遠處依舊抓著花狐貂一條腿的小男孩微微皺眉,
俗套了啊。
“我和你一樣,也在沉睡,也在舔舐著傷口;
但這一次,
你這般決絕下去,
等待你的,
將是來自我以後的不死不休!
我終將蘇醒,
我會蘇醒複原得比你早!
你知道我是誰,
你也清楚我的身份,
真的要,
做得這麽絕麽?
”
周澤目露思索之色,
這一刻,
他終於開口了:
“我……知……道………你……是……帝……姬……”
“呵,看來你沒忘,那你也應該明白,我身邊的遺澤,比…………”
“但…………你…………叫………什…………麽…………來…………著…………”
“…………”旱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