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彤下意識摸了摸她的肚子，這裡，難道已經……她還是抱着一絲僥幸心理，然後對厲璟辰說，要回去照顧她媽媽了，讓厲璟辰回去吧。
厲璟辰歎氣一聲，忽然打橫抱起了姜彤，在她的掙紮和不解中，闊步把她抱到他的車那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把她放進去。
然後他脫了她的兩隻單薄的鞋子，看到她沒穿襪子，兩隻腳凍得有些發青，腳後跟還被磨得通紅，眉頭皺了起來。
“每次說一句你不愛聽的，跑得比火箭還快！
鞋子都不穿就跑出去了？
光着腳，路人不是看神經病一樣看你？
”姜彤别開了臉，嗓音悶悶的，“要你管。
”厲璟辰哼了一聲，“按理說腳底抹油了，怎麼還能凍着腳呢。
”姜彤：“……”厲璟辰掏出他衣服裡裝着的藥膏，解開了外包裝，給姜彤的腳塗抹了起來，今天來醫院，一方面看看姜彤的媽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他能幫得上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心裡惦記着她，看看她沒穿鞋子就跑出去的腳有沒有受傷？
人怎麼樣了？
吃了避孕藥，沒事？
沒有什麼副作用不舒服的地方？
擔心的要命，盡管宋青逸說他不用來了，其實他早就來了！
一直沒上去罷了。
給她的腳抹了藥，然後這才把她臨走前沒穿的那雙靴子拿過來，先給她穿上襪子，然後把鞋子給她穿上。
姜彤的眼睛倏然變得通紅，看着他皺着眉頭，像是結婚時候那樣，在寒冷的冬天，晚上他工作回來，把她兩隻冰冷的腳放在懷裡，暖着。
姜彤伸手擦了一下眼底的淚滴，厲璟辰擡頭，并沒有看到她剛才眼底閃過的一抹愛意。
隻看她臉色蒼白的，随時都能暈倒似的，厲璟辰控制不住把她擁入懷中。
姜彤想推開他，可是男人卻擁得更緊了。
“之前爺爺奶奶去世，我沒陪在你身邊。
”“你姐出車禍，我還是沒陪在你身邊。
”“好歹……這次讓我趕上一次。
”姜彤微微哽咽了起來，“我本來以為，我媽，不行了，我第一次看見她這樣，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想不到我可以依靠誰，可是我又不能依靠你了。
”“為什麼不能依靠我？
”“我們都離婚了，”姜彤木讷地被厲璟辰抱着，“你，難道都不恨我嗎？
”厲璟辰緩緩松開她，“恨什麼。
”“昨天晚上，我是有可能懷孕的，但是我又吃了避孕藥，我又一次把你的孩子扼殺了。
”厲璟辰倏地沉默了。
他的拳頭微微攥了一下，又無力地松開，“當然恨你。
”厲璟辰說。
“沒見過你這麼沒良心的女人，結婚兩年換來你一句不愛，賺了錢了，想着補償你，一次又一次說話傷我，狠心的不想給我生孩子，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讓你這麼折磨我。
”姜彤說，“嗯，我就是個沒良心的，你去找個溫柔的好姑娘娶了吧！
其實我知道，要不是我跟你睡了，你也不可能和我結婚，你一開始就應該和崔瑩瑩結婚的。
”厲璟辰歎了口氣，怎麼又提那個去世的人？
？
他岔開了這個話題，無奈地對姜彤說：“不願意去我那，就在我車上睡會兒，然後再回去照顧你媽。
”“不用了——”“睡吧。
”厲璟辰給她調整了一下座椅，朝着後方靠去，把他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要我給你唱搖籃曲？
”“我又不是小孩。
”“睡吧，乖。
”他的頭，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
在這一刻姜彤忽然覺得很困很困，就像是放下了一身的懈怠和警惕，可以暫時，在他的車上，小憩一會兒。
……病房這邊。
甯簡安把姜明揚從厲東贊的休息室，給抱了回來，厲東贊關心備至地問甯簡安，她媽媽沒事了吧？
“她不是我媽。
”“簡安……”“我先帶這個孩子去我那了。
”甯簡安淡淡地說。
厲東贊凝視着甯簡安這麼冷漠又淡然的背影，不願意敞開心扉的這個女人，他的眼神充滿了對她的心疼。
姜彤還沒回來，甯簡安給她打電話，她也不接，甯簡安皺了皺眉頭，安頓好小家夥之後，就去董亞蘭的床頭，站了一會兒。
忽然看到董亞蘭頭頂冒出來的幾根銀發，讓甯簡安有些恍惚。
想起她失蹤那年，董亞蘭還染着時髦的棕褐色卷發，大波浪，穿着時髦的裙子，真是……歲月催人老。
她伸出手，忽然想要摸一下董亞蘭染着皺紋的臉龐，意識到她在做什麼，甯簡安自嘲一聲，把手又收回來。
轉身要走，床上昏迷的人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甯簡安眼神閃過一分波瀾。
董亞蘭從迷迷糊糊的狀态，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世界，眼底冒出幾分失而複得的驚喜，聲音都跟着顫抖了起來，“慧慧……真的是我的慧慧……”甯簡安抿了抿唇，眼神冷漠：“我去通知彤彤一聲，讓她過來。
”“慧慧，你先别走！
……”董亞蘭叫住她，“你先過來，讓媽媽好好看看你。
”甯簡安的眼睛倏然變紅，修長瘦削的手指攥緊了，然後她才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凝視着床頭的董亞蘭。
“有什麼好看的？
你關心我？
愛我嗎？
呵呵，别裝了，那麼這些年你幹什麼去了，你找過我一次嗎？
”“我一直都在找你啊，我一直抱着僥幸……你還活着啊，直到生了文雅之後，我才接受了你已經去世的事實，沒想到你真的還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董亞蘭破涕為笑，笑容愧疚地凝視着甯簡安，要拉她的手，然後被甯簡安狠狠甩開。
甯簡安動了動嘴唇：“姜慧，早就死了。
”董亞蘭一愣。
甯簡安的聲音涼薄到了骨子裡：“掉下山崖的時候，她就死了，然後被人救了，她重生了。
”“慧慧……怎麼會這樣，你和媽媽好好說說，你這些年經曆了什麼，媽媽一定會補償你的。
”“補償我？
！
你拿什麼補償我，我已經二十八了，你現在才要補償我？
那你早幹什麼去了？
我青春期的時候，衛生巾都是用最劣質的，能賺錢了之後，我才有錢給自己買好用的衛生巾。
現在我自己照顧自己很好，我不需要你虛僞的補償！
”看到甯簡安眼底的恨意，董亞蘭心痛如絞，眼裡含着熱淚，“對不起……都是媽媽對不起你……這些年，你太辛苦了。
”甯簡安冷笑了一聲，“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我不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我怎麼就賤了？
我是愛你和彤彤的，包括文雅，我都是愛你們的，你們都是我的寶貝，我現在徹底想通了，我就想你們過得好，我——”“夠了！
你閉嘴吧。
”甯簡安：“你說你愛現在這個女兒，我信，你愛她。
我和彤彤，你不要再虛僞地說愛我們了好嗎？
！
要是真的愛彤彤，怎麼當時離婚之後不帶着她？
把她丢給爺爺奶奶，這就是你的愛？
”董亞蘭搖頭：“我和姜飛鵬離婚，我幾乎是淨身出戶的，我那個時候沒有錢！
我帶着彤彤，她也隻是跟着我颠沛流離！
還不如不要她！
不然她跟着我也是受苦！
”“虛僞，你就是把她當累贅，怕她阻擋你未來的步伐。
”“我怎麼會把自己的孩子當累贅？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
我賺到第一筆錢，我就全都給你妹妹花了，我送她去最好的學校讀書，給她買名牌的衣服，給她買車買嫁妝的，她結婚之後，我才再婚了不管她的。
我對彤彤沒有任何虧欠，我能給的我都給了，咳咳……但我就是對你，我一直對你……”身體虛弱的董亞蘭，咳嗽了一嗓子，甯簡安的腳步一動，然而她還是站在原地僵硬着，拳頭緊緊地攥着。
“如果不是彤彤把我的事情，和你說了，我一輩子都不想和你相認。
”“因為姜慧，已經在五歲那年死了，我不會再姓姜，我也不會再叫你一聲媽。
”“我恨你，恨姜飛鵬，恨那個曾經打我的小三，恨透了你們，”“都是因為你們我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扭曲又陰暗。
”“我會帶着這份恨意，活到我死。
”“不要這麼想！
你要開開心心的生活。
”董亞蘭說，“不叫我媽也沒關系，去過你喜歡的生活，看到你活着，我已經很開心。
”聽到這句你活着，我很開心，一滴眼淚順着甯簡安的眼角滾落。
甯簡安随意地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滴，恢複了剛才的冷漠，“我忍着惡心，繼續留在這座讓我渾身抵觸的城市，就是想帶着彤彤一起離開，因為小時候，每次你和姜飛鵬打架動手的時候，我們姐妹倆都是相互捂着耳朵抱在一團，我們約定，離開那個家，離開南帝，離開你。
”“你幫我勸勸彤彤，讓她跟我離開南帝，我說話她不聽，你說的，她應該就聽了，和我對你的恨不一樣，彤彤心裡一直有你這個媽。
”“好，媽知道了。
”董亞蘭每次聽到這個恨字，心都會狠狠一痛，但是對這個大女兒，她深知，是一輩子愧疚她了，隻能盡力去彌補她了。
“媽一定好好勸勸你妹妹！
你怎樣，媽都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