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夙願
鐘靈宮佛室,毓貴妃跪在佛像前,虔誠念佛。
皇帝負手而來,看到跪在佛前的身影,沖欲行禮的宮人揮了揮手。
宮人悄聲退下,皇帝緩步走到毓貴妃身後。
因閉着眼,耳朵便格外靈敏,毓貴妃聽到沉穩的腳步聲靠近,猛然睜眼回頭。
“陛下。
”
毓貴妃又驚又喜,沒料到皇帝會來鐘靈宮。
“念多久了?
”皇帝伸手,将她扶起。
毓貴妃淡笑道:“沒多久。
”
嘴上說着沒多久,但走路不太順暢的姿态卻出賣了她。
皇帝龍目斂沉,牽着她去了大殿。
“讓臣妾看看陛下的手。
”毓貴妃憂聲道。
皇帝依言将棉布纏着的手遞給她,緩聲道:“無礙,隻是輕微灼傷。
”
毓貴妃捧着皇帝伸來的右手,輕解開棉布後凝眸細瞧。
皇帝的右手手背被灼燙了拇指大一塊,且灼的有些狠,雖抹了藥膏,但還是能隐隐看到皮肉微焦泛黑。
毓貴妃瞧着,美目溫熱:“灼傷最是疼痛鑽心,陛下夜裡可睡得着?
”
皇帝沉歎:“是有些睡不着,正好想想這些年的功過,想清楚列祖列宗為何予此警罰。
”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陛下不必過于責心。
”毓貴妃将皇帝的手重新包纏系好。
皇帝收回手,擰眉道:“此次承兒為朕受傷,待開朝後朝中定是要起波瀾。
”
是非功過自有史書記載後世評說,皇帝不甚在意,朝中局勢才真正讓他憂心。
若郁承與曹家同氣連枝倒也罷了,可偏偏他秉性正直,忠孝仁德,卻又擺脫不了曹家控制,叫人又愛又歎。
看到郁承,皇帝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知曉皇帝中心中掙紮,毓貴妃由衷道:“太子被周太傅教的很好,端正恭謙,心懷天下,是個明君。
”
皇帝思忖良久,低沉道:“承兒很好,峥兒也很好,不論将來他們誰坐我這位置,曹家都必須鏟除。
”
這是皇帝心頭沉疴夙願,也是他作為父親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
身為帝王,權衡的是天下大局,而非個人得失功過。
不論史官如何寫,不管郁承會不會怨他,他都會遵心而行。
曹家,不能留。
後宮不得幹政,毓貴妃适當的回了一兩句,便不再搭話。
她知皇帝心中自有論斷,不過是無人訴說,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
也正因毓貴妃進退有度,玲珑通透,又從不恃寵生驕,皇帝同她在一起才覺舒心自在,有話才願意同她說。
宮牆巍巍,牆内人人都是困獸。
若無個知心之人,年年日日都是折磨。
“峥兒這會兒,應當在姜家吧。
”皇帝忽然道。
毓貴妃點頭:“按習俗,今日是回門日。
”
毓貴妃的父親曾任太傅,與同為帝師的曹太師論見不一,屢遭打壓,後調任到文書閣整理文書。
十年前告老還鄉,于前幾年逝世。
而毓貴妃是家中獨女,爹娘離世後便無甚親眷,自也無處探親。
“母妃,咦,父皇也在。
”郁瀾帶着莊韫來了。
“外祖父,外祖母。
”莊韫端方見禮。
皇帝笑道:“韫兒如今越來越像大人了。
”
莊韫聞言眼睛一亮:“真的嗎?
”
“嗯。
”皇帝點頭。
莊韫道:“那你們往後說話,能别叫我回避了嗎?
”
“好個鬼靈精。
”皇帝和毓貴妃被逗的哈哈大笑。
因郁瀾和莊韫的到來,冷清的殿堂瞬間熱鬧起來。
與此同時,姜家也是一片歡聲笑語。
今日回門,郁峥送了姜甯一把精美良弓,并親自教他射箭。
“姐夫,我射中了。
”姜甯一臉興奮。
“嗯。
”郁峥應了一聲,搭箭拉弓,射掉了姜甯的那支箭。
姜甯懵了,還能這樣玩兒?
郁峥道:“射箭不是遊戲取樂,你既要學,便要用心将它學好,多一技傍身,便能多一分自保之能。
”
“你方才這箭雖中了,卻離靶心尚遠,且力道太淺,若是狩獵殺敵,隻能使其受皮外傷,并不能緻命。
”
君子六藝,學院雖都有教授,但并不注重騎射,因此姜甯雖有接觸,卻隻懂皮毛。
而郁峥所教,皆是紮實精論。
姜舒同姜父姜母在廳中喝茶閑話,瞧見郁峥認真教導姜甯,很是寬心。
“王爺願親自教甯兒,實屬難得。
”姜母既欣慰又感激。
姜父也道:“是啊,能得王爺指點,是甯兒之幸。
”
郁峥雖不是太傅,但他師承周太傅,且學藝得精,也與太傅無異了。
以姜甯的身份,能受郁峥指教,已是莫大榮幸。
見姜甯已學了許久,手都磨紅了,郁峥适可而止道:“今日就到這兒,平日你在家中得空再練習。
”
“記住,箭術沒有一蹴而就,貴在堅持。
”
姜甯謹記于心,兩人往廳中走去。
郁峥邊走邊問他:“可想學騎馬?
”
姜甯連連點頭:“想!
”
郁峥彎唇道:“王府有片跑馬場,改日你去王府,我讓人教你禦馬。
”
王府不止有跑馬場,還有許多良駒。
“多謝姐夫。
”姜甯朗聲道謝,恨不得明日就去。
姜父怕給郁峥添麻煩,擰眉道:“王爺事務繁忙,不必事事都縱着他。
”
郁峥在姜舒身旁坐下道:“無妨,王府有禦馬師,不用我親自教。
”
姜父一聽,這才放了心。
待大後日一開朝,郁峥便又要忙于政務,确然沒有時間親自教姜甯。
當然,過些日子姜甯便要入學,也無太多時間去王府。
“手可疼?
”姜舒記挂着郁峥的傷。
郁峥掃了一眼纏着棉布的手,緩聲道:“不疼,沒有牽扯到。
”
這點小傷,也隻有她會這般在意,郁峥心中暖融。
“姐夫,用過午飯我們來下棋吧。
”姜甯興緻勃勃。
“可以。
”郁峥欣然應允。
“那得先說好,我先來。
”姜父插話。
姜甯不服氣道:“為什麼?
”
姜父一臉正色道:“因為我是你爹。
”
姜甯氣的無話反駁。
姜母嫌丢人道:“多大年紀了,還同孩子争搶,也不怕叫王爺笑話。
”
郁峥端起茶盞喝茶,姜舒剝了一把松子給他。
天色陰郁沉冷,但一家人的心卻是晴朗溫暖的。
大年初三,姜舒同郁峥去了平西将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