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直愣愣地被他抱着。

　　她第一次跟一個陌生男人這樣擁抱，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氣息。

　　淡淡的藥味，混雜着一點清冽。

　　……好苦。

　　蘇喬腦子裡忽然冒出來這個詞。

　　無論是阿九……黑袍師父……還是沈修瑾。

　　她忽然覺得他似乎承擔很多很多，隻是習慣了沉默壓抑，他什麼都不說，可背負了太多東西，那些厚重滿溢而出。

　　他站在那裡，就莫名讓人想哭。

　　蘇喬擡起手，輕輕撫摸上阿九瘦骨嶙峋的背脊。

　　“……你有苦衷是不是？
”

　　他在她手心底下無法自控地戰栗起來，彎曲的脊背，手臂摟得更緊。

　　蘇喬下巴抵在他肩上，閉目，釋然地笑了笑說：“我知道了。
”

　　“……”

　　沈修瑾沒啃聲。

　　他其實想問，你知道什麼呢？

　　他做了這麼多，隻是為了讓蘇喬這一世，能無憂無慮快樂地活着。

　　如今這副模樣的沈修瑾，隻會讓她害怕。

　　他的自尊早就支離破碎，他是個留在過去，不期望未來的人……這樣一個面目全非的他，早已不是當初的沈修瑾了。

　　蘇喬輕輕掙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收緊了一瞬，又極克制地松開了。

　　阿九後退了兩步，習慣性地把頭壓得很低。

　　“抱歉……”

　　他總是在跟她道歉。

　　蘇喬半低着頭，一腳踢開無辜的石子。

　　她轉身，扔下一句：“走了，回家。
”

　　阿九有些錯愕。

　　蘇喬回頭兇巴巴地瞪他：“不管你是誰，反正你現在是我的人，得聽我的！
”

　　阿九低頭笑了一下，邁開長腿跟上去。

　　十分鐘後。

　　紅色跑車在夜幕下平穩疾馳。

　　蘇喬坐在副駕駛上，半躺着，翹着二郎腿，懷裡那包點心吃得差不多了，隻剩下最後一塊。

　　她斜睨了眼旁邊開車的阿九，還是不死心。

　　“……你真不承認，你是沈修瑾，也是黑袍師父？
”

　　阿九平靜地回：“蘇小姐，你認錯人了。
”

　　蘇喬嗤笑一聲，完全不把他的話當回事。

　　“你說認錯就認錯了？
那我還說我不是活潑聰明美麗可愛的十八歲美少女呢！
可你看說出去有人信嗎？
”

　　阿九：“………”

　　蘇喬沒别的，就是想得開。

　　她自言自語地琢磨着：“你不肯承認，肯定有你自己的苦衷。
沒事兒，我心裡有數就行，看破不說破！
咱們師徒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

　　蘇喬說完，眼尖地發現阿九眼睛彎了一下。

　　她一骨碌坐起來。

　　“哎，你笑了！
”

　　車此時開到了十字路口，停在人行道後面。

　　還有60秒才能通行。

　　蘇喬解開安全帶，湊到阿九跟前，隔着面具，直勾勾地探進那雙黑沉的眸子裡，那攤死水，清晰地倒影出她的臉。

　　好像她就住在那裡面。

　　蘇喬突然很好奇，這張笑臉面具底下，裝着一張什麼樣的臉？

　　“阿九。
”蘇喬跟他做交易，“你把面具摘了，讓我看看你的臉……以後，我就再也不問你是誰了，好麼？
”

　　他沒動，沒說話，漆黑的眼，隻望着她。

　　是等待她的囚徒，任由她為所欲為。

　　好像她對他做什麼，都可以。

　　蘇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到他面具一角，正要揭開……

　　‘砰――’一聲突來的巨響。

　　蘇喬吓了一跳，回頭就看見一隻烏鴉撞死在擋風玻璃上。

　　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隻接着一隻的烏鴉從四面八方沖過來，如同獻祭般撞死在車窗玻璃上。

　　‘砰――砰――砰――’

　　鮮血四濺。

　　四面玻璃都被染紅。

　　蘇喬沒見過這麼詭異的情況，有些懵了。

　　等四周安靜了，她推門下車。

　　卻看見一輪血月，挂在天邊，灑下來的月光，都是猩紅的，血色鋪滿人間。

　　四周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整個畫面極其詭異。

　　蘇喬還是頭一次碰見這種場面。

　　“什麼情況？
咱們撞鬼了？
？
”

　　一陣小孩尖銳凄慘的哭聲突然從南面的樹林深處傳來。

　　“哇嗚嗚嗚……救命！
！
”

　　“有沒有人……救救我們！
！
”

　　“媽媽……媽媽救命！
！
”

　　有男有女，不止一個孩子！

　　絕望無助的呼救聲，聽得人心都要碎了。

　　蘇喬眉頭一皺，掏出手機想報警，卻發現根本沒信号。

　　這太詭異了……

　　“上車！
”阿九警覺地看了眼天上那輪邪氣的血月，拉住蘇喬，低聲道，“我們先離開這裡。
”

　　“好。
”

　　蘇喬嘴上應着，等阿九一上車，卻發現蘇喬沒跟上來，再朝外一看，人已經朝樹林那邊跑去了，還在遙遙跟他喊話。

　　“阿九，咱們分頭行動，你去找警察過來！
我過去看看情況！
萬一真有小孩在那邊，等警察來就晚了！
”

　　阿九：“……”

　　他就知道，她永遠不可能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