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阆别墅區，蘇家。

　　蘇以柔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身體輕快了不少，她不知這種變化從何而來，隻是心口空得厲害，好像丢了什麼……

　　“醒了？
”一道輕淡的嗓音在旁響起。

　　蘇以柔擡眼，便看見蘇喬的身影，靠在床邊，正垂眸淡淡看着她。

　　“我怎麼了？
”蘇以柔問完，不等蘇喬開口，她先猛然記起更重要的事，“對了，找到了嗎？
你找到沐風的妖丹沒有？
”

　　蘇以柔慌忙抓住蘇喬的手，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可指尖觸到的冷度倒是令蘇以柔下意識地縮了下手。

　　這是正常人類會有的體溫嗎？

　　這女人……怎麼會冷得像塊冰？

　　蘇喬不動聲色地将手背到身後，她沒看蘇以柔那雙迫切的眼。

　　“沐風的妖丹，已經找到了……”

　　“那太好了！
”蘇以柔欣喜不已，“你能救他是不是？
”

　　“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已經治好了他。
”蘇喬按照跟沐風的約定，對蘇以柔撒謊了。

　　“真的嗎？
”蘇以柔開心又感激地撲上去，給了蘇喬一個熊抱，“蘇喬，你真好！
嗚嗚嗚嗚……以後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以後我會對你超級好的！
這輩子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

　　蘇喬：“……”

　　她将人推開，看着蘇以柔那張盛滿歡喜的臉，心裡不太是滋味。

　　“那沐風呢？
他在哪兒？
還在我身體裡養着嗎？
什麼時候才能好？
”蘇以柔纏着蘇喬一連串追問。

　　蘇喬硬起心腸道：“……他走了。
”

　　“走了？
”蘇以柔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蘇喬避開蘇以柔黯然的眼，用平靜的口吻告訴她，“沐風修煉五百年，吃盡苦頭才修成狐妖，這很難得……妖道之後，他追求的是仙道。
”

　　“我知道的……”蘇以柔勉強笑着，失落難過如同潮水湧上來，淹摸心髒，她呼吸都難受，仍然笑着，“沐風以前跟我說過的，他當了百年妖，厭了。
他想得道飛升……沒關系，他做他想做的事，這樣很好……”

　　她一邊笑着喃喃輕語，一邊在掉眼淚。

　　蘇喬有些不忍看，輕一揮手。

　　鏡子裡，沐風殘留的幻影便漸漸清晰。

　　“喂，小不點。
”

　　蘇以柔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擡起朦胧的淚眼，便看見鏡子裡沐風的身影。

　　“大狐狸！
”她跌跌撞撞地撲下床，剛剛還故作堅強的臉，這下徹底哭花了，“大狐狸，我還以為你都不跟我說再見就走了……”

　　鏡子裡的沐風神色溫柔而無奈：“怎麼又哭上了？
二十歲的人了，也該長大了。
”

　　蘇喬在旁安靜看着，眸光微凝。

　　這幻影是沐風死前留下的，他都不用親眼看，便能猜到蘇以柔的反應……

　　“小不點，我要去當神仙了。
以後不能陪你了，但我會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
”沐風溫聲道，“别忘了答應過我什麼，你會快樂幸福地過完這一生，活到老死。
那一天，我來接你走。
”

　　蘇以柔擦掉眼淚，撇嘴道：“不要，等我老了肯定不漂亮了……”

　　可他永遠都是這副模樣，不會老，不會死。

　　蘇以柔一直都知道，她跟沐風沒可能的。

　　她隻能活短短幾十年，可這幾十年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瞬罷了……她隻是喜歡他，還沒有自私大膽到，要把他據為己有。

　　“大狐狸，你……當了神仙，也不能忘記我！
”

　　“乖，我真的要走了。
這兩年，我很開心……”鏡子裡的沐風，身影逐漸虛化，他擡起手，似乎還想碰碰她，卻又意識到什麼，手慢慢落回去。
沐風輕聲說，“小不點，再笑一個給我看看。
”

　　蘇以柔擠出個燦爛的笑容，滿眼是淚，卻故作不在乎地揮手道：“走吧走吧，趕緊走，去當你的神仙吧！
”

　　她笑看着沐風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鏡中，随即浮現在眼前的，是她自己那張臉，忍到最後一刻，終于繃不住的臉……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下來。

　　蘇喬默默遞了張紙巾上去，蘇以柔沒接，扭身抱住了她。

　　蘇喬能感覺到冰涼的淚水，打濕頸側。

　　“嗚嗚嗚嗚，蘇喬，我還有句話沒問他……可我怕他回答的，是我不想聽的……”蘇以柔哭得不能自已。

　　蘇喬難得這樣好耐心，她沉默地輕拍了拍蘇以柔的背，片刻後，才低聲說：“他喜歡。
”

　　她知道蘇以柔想問什麼。

　　――‘沐風，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一點點？
’

　　那隻狐狸，直到死，都沒敢讓她知道他無法長久的心意……

　　而他對她，又何止是喜歡……

　　“真的？
”蘇以柔擡起朦胧的淚眼，半信半疑地看着蘇喬，見她點頭，才終于破涕為笑。

　　“我也覺得，他多少是有點喜歡我的。
隻是比不上，對當神仙那麼喜歡罷了。
”蘇以柔很能自我安慰，她重新抱住蘇喬，下巴埋在她肩上，喃喃道，“沒關系，輸給當神仙，我也不丢臉！
”

　　可嘴上這樣安慰着自己的姑娘，分明眼淚一刻都沒停過。

　　蘇喬整個肩頭都被淚水打濕。

　　她安慰般輕拍着蘇以柔的後背，姑娘壓抑着洶湧的悲傷，沒流露出一點哭聲，可整個背脊都在顫抖。

　　良久，蘇喬聽見埋在肩頭的人，用悶到極點，沙啞又心碎的聲音，在問她。

　　“怎麼辦啊？
我最喜歡……最喜歡他了……”

　　“……”蘇喬沉默着了半晌，輕輕應道，“我知道。
”

　　這傻姑娘，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這世上曾有一隻狐狸，最最最喜歡她……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敢讓她知道。

　　她以為的生離，是他的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