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叉起小半碗量的泡面，卷成坨，送進嘴裡。

　　吃的時候，腦海裡劃過一張戴着半截面具的臉。

　　她囫囵吞下嘴裡的泡面，抓起手機問沈修瑾：“對了，那個阿九呢？
是不是被你們抓回去了？
”

　　沈修瑾：【你對他感興趣？
】

　　蘇喬懷疑他年紀大，腦子不好用了：“我的人，我當然要問兩句。
”

　　沈修瑾突然噼裡啪啦砸過來一大段。

　　【他性情陰郁，長相醜陋，身體很差，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瞎子。
一條沒人要的野狗而已，你在乎他幹什麼？
】

　　‘啪――’

　　蘇喬手裡的叉子被攔腰折斷，怒上心頭。

　　阿九就是個園丁啊！

　　一個人種了萬朵玫瑰，辛辛苦苦，還要被看不起……還要被罵野狗。

　　蘇喬愈發覺得阿九可憐。

　　“沈修瑾，你說老實話，你是不是外貌和年齡焦慮太嚴重導緻内分泌失調了？
”

　　沈修瑾：【……】

　　蘇喬：“你嫉妒人家年輕個子高，把他送過來。
你不要他我要。
他就算瞎了又怎麼了？
我養，又不是養不起！
”

　　這條語音消息發過去以後，沈修瑾那邊沒回了。

　　可能被傷到了自尊。

　　蘇喬也沒管，吃飽喝足，手機一扔，倒床上就睡着了。

　　她這邊睡得安穩，但夜色另一邊，沈修瑾吞了幾粒安眠藥都沒睡着。

　　最終，在天色熹微的時候。

　　沈修瑾身穿睡袍，走到了唐易的房間門口。

　　擡手，敲門。

　　三下。

　　沒反應。

　　再敲。

　　六下。

　　重得跟打鼓一樣。

　　門開了。

　　唐易盯着兩個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出現在沈修瑾眼前。

　　“二爺，有什麼事？
”

　　沈修瑾：“正好，你醒了。
我有點事想跟你聊聊。
”

　　唐易：“………”

　　正好？
？

　　我不是被你叫醒的嗎？
？
？

　　二爺果然隻要一跟太太接觸，就會變得不太正常！

　　上輩子是這樣，重來一次，他還這樣！
！
！

　　唐易一個深呼吸，壓下起床氣，保持幹了兩輩子助理的高素質微笑：“好的，您請進。
”

　　沈修瑾從他眼前掠過，走進房間。

　　唐易的房間是個套房，廚房，客廳，餐廳，卧室……一應俱全。

　　沈修瑾坐在沙發上，唐易去給他倒茶，他端着一杯熱茶轉身的時候，聽見沈修瑾沉聲問了一句。

　　“唐易，你覺得我現在還帥嗎？
”

　　唐易手抖了抖，茶水減出來一點。

　　他面不改色，字正腔圓地回道：“帥！
非常帥！
”

　　“……”

　　沈修瑾皺着眉，明顯不滿意這個答案，他無意識地摩挲着用紅繩挂在胸前的那枚戒指，煩躁地啧了一聲。

　　“你要是個年輕女人就好了。
”

　　唐易：“………”

　　一句比一句炸裂。

　　好在，唐易是見過世面的。

　　在沈修瑾這一世帶着記憶重開還是個小孩的時候，唐易就已經憑借開了挂的腦子，替二爺在沈家鋪平了前面的路。

　　再加上這幾十年的感情沉澱，唐易對沈修瑾有足夠的了解，慢慢琢磨過來他突然外貌焦慮，隻有可能是一個原因――太太又說什麼了！

　　果不其然……

　　“唐易，以前小喬很喜歡我這張臉……”明明是隔世了，可那些畫面，那麼鮮活的儲存在他腦海裡。

　　沈修瑾隻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他的沈太太彎彎的笑眼，還有喂到他嘴邊的那一顆剝好的糖。

　　她說：‘阿瑾，你真好看……’

　　沒人知道，當時那樣唯我獨尊，霸道猖狂的沈修瑾，在蘇喬面前是自卑的，隻是過于缺乏的安全感掩蓋了他的自卑。

　　這一世，他的沈太太，已經不是他的了……

　　唐易沉默地将茶送到沈修瑾手邊，他看向沈修瑾的面孔。

　　依然是那張臉，被冷硬的面具遮住了半邊，露出的那半張臉，俊美無俦，是堪稱藝術品的。

　　這一世的沈修瑾，如今不過隻有二十五歲……但眼神卻已經冷漠到看遍滄桑。

　　上一世的沈修瑾，眼神也是冷漠的，但那種冷漠，是以狠厲嗜血為底色，透着對塵世生命的涼薄漠視。

　　二爺上輩子，是因為太太才想活下去，可這一世的沈修瑾，是真的隻為蘇喬活着……他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天，隻是因為想陪着她而已。

　　沈修瑾從不會對蘇喬失言。

　　那個白頭到老的約定，哪怕她不記得，他也會遵守到最後……

　　太苦了……

　　唐易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都因為心疼在細微顫栗着：“二爺，我看您不如就告訴太太實話！
那樣她肯定不會嫌棄您這張臉，您都是為了她才……”

　　“為了她？
”沈修瑾喉間溢出一聲刺耳的冷笑，“我為了她什麼？
所有的選擇都是我自願的！
在你看來，我做的這些，能成為綁架她的籌碼？
！
”

　　他罕見的怒意，讓唐易油生出恐懼，他甚至不敢再看沈修瑾的眼睛。

　　意識到自己失言，唐易垂下頭，臉都漲紅了。

　　“抱歉二爺，是我說錯話了……”

　　沈修瑾端起面前的茶，一口飲盡。

　　“唐易，這一世的小喬跟上輩子的蘇喬無關了。
我要她是自由的，幸福的……”

　　沈修瑾閉了閉眼睛，半晌，重新開口：“我想以阿九的身份，去見她。
”

　　說完，他自嘲地低笑了一聲，把玩着手裡青瓷茶杯，緩緩道：“她跟我要了人，我總不能拒絕她……但我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面目去見她……”

　　真面目麼？

　　萬一真的吓到她呢？

　　她眼裡流露出哪怕一秒的厭惡和恐懼，都會把他打進地獄……

　　唐易恍然大悟：“所以您想在見太太之前，先找個人試試！
”

　　唐易有點發愁。

　　“但咱們司幽園，也沒女人啊……更别說年輕女人了……對了，許清歡！
”剛說出這個名字，唐易就自己搖頭否了，“算了，她頂多算半個人。
”

　　孟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那麼牛鬼蛇神都見過了，不能用來參考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的心理承受力。

　　可他也不能現變一個出來啊……

　　就在這時候，唐易的工作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摸出手機一看來電備注‘黎曼姿’三個字，兩眼頓時迸發希望的光芒。

　　唐易激動地沖沈修瑾擠了下眼睛。

　　“來了來了，二爺！
女人來了！
送上門的年輕女人來了！
！
”

　　沈修瑾：“……”

　　他忽然覺得唐易整個人都散發着猥瑣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