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瑾在聽完蘇喬的計劃後，一張俊臉黑了又綠。

　　“讓許清歡和蕭司衍辦婚禮，然後你假扮新娘，等酆都大帝現身搶親？
！
”

　　蘇喬點頭：“總結得很到位。
”

　　“我不……”

　　‘不’字剛冒了個音，沒來得及從唇間飄出來，蘇喬倏地湊上去，重重親了沈修瑾一口，堵住了他的嘴。

　　她那雙漂亮剪水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讨好暗示的意味很明顯。

　　“我知道我家阿瑾最好了，肯定不會殘忍拒絕我的，是不是？
”

　　“……”

　　沈修瑾神色不善地看着她，并不松口。

　　蘇喬有點急了，“哎呀，蕭司衍的事兒我還能不管嘛……你也知道我哥那個人，看上去好像風輕雲淡的，跟個假人似的……可許清歡對他來說不一樣……”

　　“我知道。
”沈修瑾冷不丁地開口打斷。

　　他對上蘇喬微微困惑的眼，輕歎了口氣，“小喬，我見過蕭司衍遺忘的整個過程……”

　　蘇喬神色微變了變。

　　她無比清楚地看見，沈修瑾眼裡有什麼東西，好像在破碎，又被不甘地抓緊，糾纏出血痕……慢慢地，劃開了他的眼尾。

　　而沈修瑾在那血色失控前，先低眸，長而密的眼睫，擋住了那片搖搖欲墜的洶湧情緒。

　　蘇喬隻聽見他的聲音。

　　悶得，像将雨未雨的陰天。

　　“當初，在許清歡失蹤後的那三天裡，蕭司衍瘋了一樣找遍了整個帝城。
他猜測許清歡的消失，也許跟蕭家理事會有關，他在蕭家四叔門前下跪過，但沒求來一個結果。
”

　　沈修瑾口吻很淡，但蘇喬聽着，隻覺得心酸難忍。

　　她幾乎能想到那個畫面……卻又不忍去想，隻低聲問：“後來呢？
”

　　後來……

　　沈修瑾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那晚的畫面，他始終記得……

　　沈修瑾接到蕭妄的求助電話，說他哥瘋了，要把自己的喝死在‘醉生’。

　　電話裡蕭妄都快急哭了。

　　‘沈哥，沒人敢勸我哥，求你了……你幫幫忙吧，我就這麼一個親哥，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

　　‘醉生’，是蕭妄名下的酒吧，但幕後真正的老闆是沈修瑾。

　　沈修瑾不是發善心，畢竟他也沒有這玩意兒。

　　他是打算去看笑話的。

　　可他親眼見到蕭司衍的時候，還是難得皺了下眉。

　　那是為數不多，蕭司衍身邊沒有蕭家保镖的時候。

　　蕭司衍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仍然是一身西裝革履，隻是領帶歪了，桌前是堆成山的酒瓶。

　　夜場暧昧迷離的燈光氛圍，隻襯得蕭司衍格格不入。

　　他媽正經地跟進了盤絲洞的唐僧一樣。

　　沈修瑾扯開領口，在他對面坐下的時候，蕭司衍連眼皮都沒擡。

　　蕭司衍這種人，不會傾訴的，正好沈修瑾也不會安慰。

　　蕭司衍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沈修瑾就坐在他對面支着長腿，玩手機。

　　直到後來，蕭司衍砸了杯子，改換瓶，一瓶接着一瓶灌，最後沈修瑾怕他喝死過去，終于忍無可忍地上手，搶了他的酒瓶。

　　‘要死，滾出去死。
’

　　蕭司衍擡頭看了他一眼，酒氣燒紅的眼睛，眼神居然還他媽克制又清醒。

　　沈修瑾嗤笑了一聲。

　　‘蕭司衍，你是真能裝。
’

　　即便喝醉了，他也能裝得跟沒事人一樣。

　　可下一秒，蕭司衍突然抓住他，死死抓着，像瀕臨溺亡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沈修瑾皺着眉掙了一下，愣是沒掙開。

　　蕭司衍渾身都在抖。

　　那種無助感，像是從他骨頭縫裡滲出來的。

　　‘……沈修瑾，你見過她嗎？
’

　　‘……’

　　沈修瑾當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許清歡……

　　畢竟在他眼裡，蕭司衍是勉強能稱得上對手的人，他對蕭司衍周圍的風吹草動，了如指掌。

　　自然，也包括許清歡。

　　沈修瑾當時覺得可笑，‘一個女人而已，你差不多得了……’

　　他話音未落，蕭司衍一拳就照着他面門砸了過來，沈修瑾輕易就躲開了。

　　蕭司衍是真的喝醉了，身形搖搖晃晃，狼狽地摔進來對面的沙發裡，他想站起來，兩腿一軟，又摔到了地毯上。

　　沈修瑾沉默地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上手，把人拽起來，扔進了衛生間。

　　他吐得撕心裂肺，從隔間裡出來，兩隻手撐在黑色的大理石台上，鏡子裡是，一雙被酒氣沖散理智，血色吞噬了的眼。

　　蕭司衍忽然從鏡子裡，看向門口的沈修瑾，那樣空茫的眼，被抽空了什麼，一瞬仿佛行屍走肉。

　　然後沈修瑾聽見他問：‘我為什麼……變成這樣？
’

　　下一句是。

　　‘我好像，忘記了什麼……’

　　他神色一片無助的空白，心底都是空的。

　　沈修瑾怔在原地。

　　那時他從沒想過，原來有一天看戲的人，會成為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