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蘇喬一手拿着闆磚，一手拖着個高出她大半個頭的男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司幽園。

　　看上去一副嚣張霸道的樣子，但沈修瑾卻很清楚，她此刻緊張得要死――因為抓住他的那隻手心裡，滲出了一層汗。

　　走出司幽園的大門後，蘇喬回頭警覺地看了眼四周，确認沒有人跟過來，她拉起身後的男人跑得飛快。

　　“快走快走！
待會沈修瑾反悔了，我可打不過那麼多人……”

　　蘇喬埋頭往前沖了兩步，感受到後方的阻力，她扭頭急吼吼地瞪着身後高出她一截的男人。

　　“你幹嘛？
”

　　沈修瑾下意識地擡手，想過去替她理一理跑亂了的頭發，但手剛擡起來，卻停頓在半空。

　　眼下，他沒有立場。

　　“……頭發亂了。
”他低聲提醒，随後補充道，“他們不會追出來的。
”

　　“……真的？
”

　　蘇喬将信将疑看，扔了闆磚，把髒手在男人身上胡亂擦幹淨，然後撥了撥頭發。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

　　“……阿九。
”

　　“沒有姓嗎？
”

　　“……”

　　沈修瑾頓了片刻，低眸看着蘇喬，近在咫尺的距離，可他們之間，隔了一段漫長的歲月。

　　“鬼影的成員，都是走投無路的人……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

　　他又何嘗不是這樣，靠着一段隻有他銘記的記憶，度過了好漫長又孤獨的人生……

　　這話落在蘇喬耳朵裡，就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阿九是個可憐人，這次多多少少算是被她害得沒人要了。

　　蘇喬輕吸了口氣，作出決定。

　　“行，以後你跟着我！
”蘇喬沖他擡了擡下巴，她說，“我蘇喬罩着你！
”

　　‘阿瑾，以後我保護你！
’

　　前世今生兩張同樣的臉在沈修瑾眼前合二為一。

　　那些被刻意壓制的回憶，傾巢而出，幾乎瞬間吞沒他。

　　她什麼都不記得，卻能踩着他獨守了兩世的回憶，在他的世界輕易撕開一道口子，登堂入室……

　　蘇喬見他不吭聲，以為他不樂意。

　　“你要是不願意跟着我也行……我可以幫你另外找份工作……”

　　她一邊說着，一邊縮回抓住阿九的那隻手。

　　貼在手上的那點溫暖，眼看就要再度離開，沈修瑾猛地反手抓住那隻要離開的手。

　　他攥得很緊，卻在看見她皺眉的那一瞬，如同大夢初醒般，迅速松開了。

　　阿九克制地後退了一步，原本高大挺拔的身形，在她面前弓起背，垂下頭，影子都散發着卑微感。

　　“對不起……”

　　就像一隻不小心撓傷了主人的大狗狗，正在耷拉着腦袋，低頭認錯。

　　蘇喬原本也不是矯情的人，他這副樣子，她更氣不起來。

　　“沒事。
”她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你要是不願意跟着我的話，那……”

　　“蘇小姐……”阿九忽然打斷她，他望向她的眼睛，“你真的……想要我嗎？
”

　　迎面刮來的夜風，絲絲涼涼，男人沙啞的嗓音被吹碎了，送進她耳朵裡，掃過她的耳膜。

　　蘇喬看見阿九慢慢擡起手，骨節分明的長指，落在面具上。

　　而男人漆黑的眸子，仍然望着她。

　　‘阿瑾，你真好看……’

　　’我喜歡有錢的大帥哥……‘

　　他記得她說過的話，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我這張臉，很恐怖……怕會吓到你。
”說這話時，他眼神有些閃躲，自卑無處可藏，“如果你害怕，可以讓我停下來……”

　　他給蘇喬機會，同時，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蘇喬出現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輸得一塌糊塗。

　　他的小玫瑰什麼都不用做，隻要站在那裡，朝他看一眼，就能輕而易舉地擊垮他所有防線……自尊碎在她腳邊，連塵埃都不如。

　　面具被掀起來一角。

　　沈修瑾心口繃緊，呼吸停滞，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蘇喬身上，不肯錯過她臉上每一道細枝末節。

　　隻要她流露出一絲嫌惡或者恐懼，他就退回原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