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生氣,我剛才那話不是故意的,我這都死了,你還不給我面子,我就忍住,還了兩句嘴。
”吳萬全蔫頭耷腦的。
那副模樣,像是被老太太欺負的多慘似的。
老太太愈發生氣,隔着鏡子,指着吳萬全的鼻子數落,“面子?
就你做的這破事,你還想要面子?
”
“去年我生病,兒子為了給我治病,把車都賣了,你呢?
你藏着私房錢不拿出來?
”
吳萬全小聲解釋:“我那不是怕你醒過來罵我麼?
老婆子,我也沒存多少,四十多年,一共才存下六萬多,我就這麼死了,怕你沒錢,想法子回來,好把錢分了,倆兒子一人一萬,你拿四萬,這就是你的養老錢。
”
老太太撇過頭,都不看吳萬全。
吳萬全小心翼翼往前湊了湊,臉抵在鏡面上,五官擠的都有些變形,“老婆子,存錢的卡就在咱倆那床的床闆下頭粘着呢,密碼就是你的生日。
”
“唉,我往後不在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你這暴脾氣得改改,氣性那麼大,容易把自個兒氣病。
”
吳萬全絮絮叨叨的說着。
吳立功和吳立軍兩兄弟被說的紅了眼睛。
“你倒是不愛生氣,你咋死的那麼早?
留我自個兒。
”老太太擡手抹淚,終于肯扭頭去看吳萬全,結果……扭頭就看見一張被鏡面擠的變形的慘白鬼臉。
老太太:“……”
我瞅着老太太渾身一哆嗦,眼淚都被吓回去了。
老太太嫌棄的揮手,“往後退退,别往前擠,忒吓人。
”
“哦。
”吳萬全蔫頭耷腦的後退兩步。
老太太扶着膝蓋,往地上一坐,睨了吳萬全一眼,“來,說說,你這些私房錢都是咋存下來的?
”
那一眼,極有壓迫力,一看就是當家做主幾十年的人。
鏡子裡的吳萬全也坐地上,真就掰着手指頭,一點一點跟老太太算。
比如,他得了獎金,偷偷留下兩百,放假時偷偷出去接點私活,掙個幾百。
我和杜悅對視一眼,我倆誰都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發展。
吳立功讓吳立軍扶着老太太,他過來跟我和杜悅說話,問我是哪裡人,供奉的是哪路仙家。
咦,像是懂行的呀。
我把我的情況跟他說了,吳立功一拍大腿,激動道:“自家人啊,劉長青是我媽的幹兒子呢。
”
這也行?
我管劉長青叫舅姥爺,吳立軍跟劉長青同輩,他也是我姥爺輩的了。
完蛋,論上親戚關系,随禮的錢是徹底沒法要回來了。
瞧着老太太和吳萬全還在算賬,我提醒道:“有啥重要的事,你們趕緊說,頭七夜,陰差勾魂,時間不多了。
”
仿佛印證我的話似的,哐當一聲響,白衣白帽的陰差拎着鎖魂鍊,出現在院中。
陰差本想往屋裡走,視線給我對上,整個人僵住,然後蹭蹭的後退。
“诶,陰差大人,别跑啊,魂兒還沒勾走呢。
”我沖他招手,熱情的喊。
陰差退到院外,手中鎖魂鍊一甩,音調悠長:“吳萬全,随我去陰司。
”
“老婆子,你好好的,别急着來找我,多享幾年福。
”說完,吳萬全兇巴巴的沖着倆兒子說:“好好對你們媽,否則我上來找你們算賬!
”
吳立功和吳立軍忙不疊的點頭。
吳萬全緩緩後退,身形消失在鏡子中,我掐滅手中的香。
香滅,吳家人就不再能看見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