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究竟憑什麼
睿王看著施施然走進殿內的謝翊寧,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他萬萬沒想到,謝翊寧竟然逮到了活口,還交給了父皇。
那個活口被父皇保護得嚴嚴實實,他根本找不到滅口的機會。
提心弔膽了一整晚,如今他眼底一片烏青,看起來氣色很不好。
他死死盯著謝翊寧,恨不能用眼神在他身上剜出幾個洞來。
而謝翊寧卻像沒看到他,也彷彿感受不到這殿內幾乎凝固的空氣,規規矩矩地沖文昭帝行禮:「兒臣參見父皇,昨夜睡得沉了些,來遲了,父皇恕罪。」
「嗯,這趟青州之行辛苦你了。」文昭帝看著小兒子,緊皺的眉頭總算鬆了松,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
「說說吧,你這一路究竟遇上了什麼事,尤其是那柳家,究竟怎麼回事?也好讓諸位愛卿聽聽,大虞到底還藏著多少這樣的蛀蟲,爛到了什麼地步!」
「是。」謝翊寧臉上那點懶散的睡意退去,將自己一路的經歷全都說了出來。
從臨清開始被追殺,到柳家發現他們坑害拐騙無辜百姓,以及他們插手科舉,樁樁件件,一樣都沒落下。
滿朝文武震驚不已。
誰那麼想不開,去追殺永安王?
還有,這永安王運氣可真好,這麼多次刺殺,竟然都讓他死裡逃生了。
他說完之後,文昭帝的臉色十分難看。
雖然早就聽過了小兒子的這些遭遇,但再聽一次,還是讓他憤怒不已。
「老四,這事你怎麼看?」文昭帝瞥了一眼睿王,點了他的名。
睿王心頭咯噔一跳。
父皇為什麼第一個問他,難不成石崢招了?
來不及細想,他幾乎是踉蹌著搶出一步,深深躬下身,語速極快道:「回父皇!兒臣以為柳家膽大包天,其罪當誅!」
「私設搏命窟,殘害我大虞子民,視人命如草芥!此乃滅絕人倫,天理難容!勾結官吏,擾亂科場,更是動搖國本,罪加一等!」
他頓了頓,飛快地擡眼偷看了一下文昭帝鐵青的臉色,又迅速垂下頭。
「嗯,說的不錯。」文昭帝點了點頭,但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
看著他的表情多了一抹失望。
「那謀害刺殺親王一事呢?你以為該當何罪?」
睿王腦袋「嗡」的一聲響。
父皇為何問他這個問題,難不成父皇什麼都知道了?
他擡頭想要看文昭帝,試圖從他的表情裡看出點什麼來,但又害怕自己的眼神會洩露秘密,於是又慌張地垂下了頭。
他咬緊牙關,決定硬扛到底:「此、此乃十惡不赦之罪!」
「謀刺天潢貴胄,罪該萬死。按我大虞律法,當處以極刑……」
「嗯,你說得很對。」文昭帝點了點頭,那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平靜。
他看著睿王,眼神裡的失望已經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猛地抄起禦案上那塊沉重的玉石鎮紙,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睿王腳前的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哐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金鑾殿上炸開。
玉石鎮紙瞬間四分五裂,碎片四處飛濺,離得近的幾位大臣嚇得本能地後退了兩步。
文昭帝壓抑到極緻的怒火伴隨著這一砸爆發了。
他豁然站起,怒喝道:「你既然知道得那麼清楚,既然知道謀刺親王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
「那你告訴朕,你為何還要暗中派出死士,截殺永安王?還要將這罪名嫁禍給康樂?」
「手足相殘,構陷血親,謝允恪,你的心肝是被狗吃了嗎?」
睿王聽到這話,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情都東窗事發了。
他下意識地替自己辯解:「父皇,兒臣冤枉啊。」
「冤枉?」文昭帝冷冷一笑,「朕倒希望你是冤枉的。」
他扭頭看了秦朔一眼。
秦朔當即會意,把那些人證和物證全都交了上來。
看著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石崢,又看了一眼康樂的駙馬,還有素月那丫鬟的屍體。
睿王知道自己真的栽了。
「呵……」他擡起慘白的臉,眼中最後一絲僥倖也熄滅了,隻剩下破釜沉舟的癲狂。
「父皇既然已經心知肚明,查得一清二楚,那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逼著兒臣在滿朝文武面前再演一遍?看兒臣像條喪家之犬一樣狡辯掙紮,很有趣嗎?」
「你這個混賬!!!」文昭帝的怒吼帶著難以言喻的痛楚,他指著睿王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他原以為還有那麼一絲微弱的可能,是自己被誤導了。
隻要老四能拿出哪怕一點點證據證明他是被構陷的,他都願意重新去查!
可這個逆子竟然就這樣當庭承認了?
殿內群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認罪和頂撞驚得目瞪口呆。
康樂公主為了景王謀害永安王,好歹是因為兄妹情分,算得上師出有名。
可睿王與永安王並無深仇大恨,更何況永安王活不到兩年就要沒了……
刺殺永安王,他圖的是什麼?
「是!我是混賬!」睿王猛地挺直了腰背,直勾勾地看著文昭帝。
「可難道父皇您就清清白白,一點錯都沒有嗎?」
這石破天驚的質問讓大臣們腦子裡不約而同地閃過了一句話:睿王瘋了,他竟敢當庭詰問天子?
睿王雙目赤紅,聲嘶力竭道:「我也是您的兒子,是您親生的骨肉!可您眼裡為什麼永遠隻有太子和謝翊寧???」
他指著一旁沉默的謝翊寧。
「太子也就罷了!他占著嫡長,裝的一副仁義君子的模樣哄您開心。可謝翊寧呢?一個活不過二十歲的廢物,一個除了會裝病撒潑博您憐惜,一無是處的紈絝!憑什麼?」
他往前踉蹌一步,聲音裡滿是嫉妒和不解。
「憑什麼他能得您噓寒問暖,一句咳嗽就讓您坐立不安?憑什麼他病了,您就憂心如焚,恨不得親自端湯送葯整夜守著?」
「而我呢?我每回病了,您就打發個太醫過來看一眼,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憑什麼他可以不讀書,整天遊手好閒,您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
「憑什麼我頭懸樑錐刺股,功課樣樣拔尖,換不來您一句誇讚,一個眼神?父皇!我也是您親生的兒子啊!」
「到底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