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懲罰與賞賜
處置了睿王之後,文昭帝並未停歇。
臨清知州羅康、頂替功名的柳文博、以及包庇柳家多年的前任青州知府溫如璋等一乾重犯,之前已經讓三司會審過了,如今證據確鑿,皆判了秋後問斬,家產抄沒。
幾人的家眷,則判了流放瓊州,遇赦不赦。
至於邢天海,念其平反冤案有功,且最終懸崖勒馬,協助朝廷剷除柳家。
再加上永安王謝翊寧禦前求情,文昭帝權衡再三,終是法外開恩。
褫奪其官身,將其貶為庶民。
特準其以白身發往邊陲效力,以十年為期。
十年之內,若能安分守己、戴罪立功,期滿或可赦還原籍。
若再生事端,定斬不饒。
其家眷免死,均流放遼東,子孫三代不得科舉。
一切塵埃落定,但金鑾殿內壓抑的氣氛卻並未散去。
文昭帝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強打起精神開口:「永安王謝翊寧。」
謝翊寧聞聲,規規矩矩地躬身行禮:「兒臣在。」
文昭帝看著他,緩緩開口:「青州一案,你深入虎穴,明察暗訪,將草菅人命的柳家給拔除,還查清了科舉舞弊一案,更於兇險之地臨危不亂,緝拿首惡,繳獲罪證,押解回京。途中遭遇截殺,臨危不懼,保全人證物證,居功至偉!」
他一口氣誇了小兒子好長一串話。
若不是嚴公公拚命用眼神暗示可以了,他還想再誇兩句。
瞧瞧,都說他的小兒子不成器,現在多能幹。
文昭帝頓了頓,嚴肅著臉繼續道:「此等大功,非重賞不足以酬。著即——」
「加賜永安王歲祿三千石!」
「賜龍淵金符一枚,許其專摺奏事,遇緊急軍情民變,可憑此符直奏禦前!」
「賜玉龍駒一匹,允其於宮禁之內騎馬行走!」
「另賜白銀萬兩,明珠十匣,蜀錦百匹,東海珊瑚樹一座,入永安王府庫!」
聽著一項項封賞落下,滿朝文武暗自心驚。
歲祿三千石?
這可是親王裡頭頂天的恩賞了。
金符專奏?
若非永安王活不過二十,他們都要猜測皇上是不是對永安王偏心過頭,想換太子了。
宮禁騎馬?
開國至今,誰在宮裡頭不是規規矩矩走路。
在宮裡騎馬,他們想都不敢想。
皇上給永安王這恩典,真是前所未有。
滿朝文武看在眼裡,心裡都跟明鏡似的。
皇上扣了永安王好幾十年的俸祿了,這一朝立功,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塞給他。
但他們也無話可說,畢竟這一回,永安王確實立了大功。
「兒臣叩謝父皇聖恩。」謝翊寧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禮謝恩。
他並未起身,而是擡頭看向文昭帝,眼裡帶著一絲期待。
「父皇,此番青州之行,兒臣能僥倖不辱使命,平安歸來,絕非兒臣一人之功。」
「隱麟衛指揮使秦朔大人,臨危受命,護衛周全,調度有方,於青州血戰之中,身先士卒,功不可沒。」
「神樞營參將朱擎嶽,領兵接應,肅清沿途山匪,居功至偉。」
「更有令嘉縣主,於兒臣遇險之際,救兒臣於生死一線!且其智勇雙全,深入虎穴,尋獲柳家視為命脈的造船秘術,獻於朝廷,此乃社稷之福!」
他頓了頓,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懇切:
「還有令嘉縣主的生父棠風陵,三次錄科考被頂替,蒙冤十年,家道中落,飽受欺淩。此番能揭破科舉舞弊大案,與他密不可分!」
「父皇是否也該對他論功行賞,還其清白與公道?」
文昭帝看著小兒子一本正經為他人請功的模樣,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
皇後早已將他那點「替人討賞」的小心思透了個底朝天。
文昭帝微微頷首,眼中帶著瞭然和一絲縱容。
「嗯,永安王所言甚是。有功當賞,有冤當雪,此乃朝廷法度,亦是朕之信諾。」
緊接著,他對此番跟隨謝翊寧回京之人,都進行了封賞。
神樞營參將朱擎嶽提升成了神樞營副將,秦朔雖然沒陞官,但加封了承恩侯。
棠雲婋從令嘉縣主升為了令嘉郡主。
棠家人的賞賜也沒落下。
棠風陵十一歲中童生,十四歲即為秀才,本是天縱之才,卻幾次三番被奪了科舉的資格,以緻明珠蒙塵,半生潦倒。
文昭帝對此深感痛惜。
擔心此事寒盡天下士子之心,於是特賜棠風陵同舉人出身,免了他的鄉試,來年他可以直接參加會試。
隨後又任命棠風陵入國子監,擔任典籍廳典籍,特擢升其妻方青鸞為七品安人。
還特許棠雲麒和棠雲麟兄弟二人同入國子監就讀。
另賞白銀一千兩,京畿良田百畝,並免其本人終身田賦。
謝翊寧沒想到父皇的賞賜比他預想的更周全。
國子監典籍雖隻是從九品的小官,但職責是管理藏書、校勘文獻,正好讓棠風陵有機會閱覽歷年狀元答卷和考官批註,對他準備會試大有幫助。
這安排既符合他如今的秀才身份,又避免了越級提拔的爭議,朝中大臣們沒法反對。
姜還是老的辣啊!
他眼中浮現出笑意,再次鄭重叩首:「父皇聖明!兒臣代諸位功臣,謝父皇恩典!」
*
漫長的早朝總算結束了。
文昭帝隻想趕緊去禦書房把剩下的奏摺批了,然後好去未央宮和皇後還有小石頭以及太子一家,一塊吃團圓飯。
剛到禦書房門口,他就看到了盧賢妃直挺挺地跪在石階上,頭髮一絲不亂,臉色卻白得像紙。
文昭帝的臉唰地就沉了下來:「你來幹什麼?」
盧賢妃擡眼底是一片絕望的死灰,她哆嗦著,猛地一個響頭磕在地上:「皇上!臣妾……臣妾替允恪請罪來了!」
「請罪?」文昭帝冷笑一聲,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他犯的是殘害手足的死罪!你請得動嗎?」
盧賢妃聽到這話眼淚終於洶湧而出,她跪著爬了兩步,爬到了文昭帝面前,扯著他的衣擺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臣妾知道允恪他罪該萬死,臣妾不敢求您饒恕他……臣妾隻求您開恩,留他一條賤命!」
「皇上,允恪也是您的骨血啊!您統共就五個兒子,您真的要奪去他的命嗎?」
她這話刺得文昭帝心頭一痛。
他何嘗不知道他一共就五個兒子,如今卻一個一個被他親手廢了。
盧賢妃見皇上沒有吭聲,頓時泣不成聲。
她豁出去了,將腦袋重重磕在堅硬的石闆上,瞬間就見了紅。
「臣妾願意代他去死!用臣妾這條命換他的命!皇上!求您了!您就當……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把他圈禁起來,一輩子不見天日都行。隻求您……別殺他……」
她語無倫次,反覆磕著頭,血跡混著淚水糊了滿臉,狼狽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