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當年倖存者
見晏逐星二人上了馬車就要離開。
徐有福心裡一團亂麻。
時隔那麼多年,他還是頭一回在外人口中聽到「棠家村」三個字。
這兩位貴人要去棠家村做什麼?
是為了調查當年屠村的真相,還是去……
斬草除根?
無數混亂而可怕的念頭纏緊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腦中亂成了一鍋沸騰的熱粥,無數疑問和猜測翻滾不息。
他到底該不該告訴他們真相?
眼見車夫已經攥緊了韁繩要離開,徐有福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回想著先前晏逐星一刀割斷張春回舌頭的場景,他心底燃起了一抹微弱的希望。
他決定賭一把。
徐有福撲向馬車,張開雙手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駕車的停雲被嚇了一跳,趕忙收起了韁繩。
徐有福著急地比劃起來,口中發出了小聲的「呃——啊——」的聲音。
停雲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你是有什麼話要對我家公子說麼?」
徐有福連連點頭。
徐秀秀剛把娘親攙扶回房間,出來就看到這一幕。
她差點沒嚇瘋。
大哥這是在做什麼,這些貴人可不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
她一把將徐有福扯到了身後:「大哥,你在做什麼,不要耽誤貴人的時間。」
徐有福飛快地比劃了起來:「我有事要告訴他們,很重要。」
這時,晏逐星和謝翊寧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見到他們,徐有福推了一下妹妹,目帶懇求,求她幫他把想說的話轉達出來。
徐秀秀不知道大哥想說什麼,但她還是照做了:「我大哥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一旁的徐有福連連點頭。
「你想說什麼?」晏逐星有些好奇。
徐秀秀看著兄長比劃的手勢,替他發聲:「十二年前,青州,村子,死、死了很多人……」
說到最後,徐秀秀嚇得臉色一變。
晏逐星和謝翊寧的表情都變得嚴肅了起來,兩人異口同聲道:「你是棠家村的人?」
徐有福含淚點了點頭。
晏逐星和謝翊寧對視一眼,萬萬沒想到隻是發了善心來把那八兩銀子送給被騙的徐家人,竟然找到了當年的倖存者。
「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晏逐星迫不及待地追問。
怕他不相信,晏逐星又補充道:「我也是棠家村的孩子,我想查清楚當年的真相,替棠家村的村民報仇。」
聽到她這話,徐有福激動不已,他比劃的動作也更加快了。
徐秀秀還愣在原地,徐有福輕輕推了她一把,她這才回過神來。
她看向晏逐星:「我大哥問你,你叫什麼名字,你家裡人是誰?」
「我叫棠雲婋。我爹是棠家村的夫子棠風陵,我娘力氣很大,是獵戶。我有兩個哥哥,他們是雙生子。一個叫棠雲麒,一個叫棠雲麟。」
晏逐星每說一句話,徐有福的眼睛就亮一分。
他激動地想要上前抱住晏逐星,但聽到最後,又露出了一絲疑惑的表情。
隨後他仔細打量了一下晏逐星,愣了一會兒,他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再一次比劃了起來。
徐秀秀在一旁盡職盡責地翻譯著大哥的話。
「我大哥說,是你啊,小虎妞。」
晏逐星:「……」
謝翊寧一怔,隨後抿著唇死死不讓自己笑出聲。
這是什麼稱呼啊哈哈哈。
徐秀秀好奇地盯著晏逐星,原來面前的大哥哥其實是大姐姐呀。
她繼續道:「大哥說他記得棠夫子,還有你的兩個哥哥。因為你的兩個哥哥總是抱著你去他們面前炫耀。」
「棠夫子給你取名叫婋婋,你的兩個哥哥每見到一個人就要教人家你的名字怎麼寫,是什麼意思。」
「大家記來記去,隻記得叫小什麼,意思是老虎的叫聲。再加上你小時候哭的聲音特別大,大傢夥說老虎來了也會被你哭跑。所以叫你小虎妞。」
晏逐星:「……」
死去的記憶突然復活並且開始攻擊她。
在永安王面前被人叫小虎妞。
嘶……
這感覺真的好羞恥。
「我相信你是棠家村的人了。」晏逐星飛快打斷了徐秀秀的話,轉移了話題,看向徐有福。
「那天晚上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徐有福點了點頭。
怎麼會不記得呢,那個夜晚,他一輩子都不敢忘。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黯淡了幾分,比劃的動作慢了下來,帶上了一絲沉重。
在他的比劃和徐秀秀的翻譯下,眾人終於知道了十二年前棠家村屠村的經過。
徐有福本名棠奇。
他的嗓子是小時候生病壞掉了,他娘很自責,死了。
他爹就娶了一個後娘。
後娘帶了自己的孩子過來,又給他爹生了一個兒子。
他爹對他的關心就越來越少了。
屠村慘案發生的那天,後娘罵了他一頓,還不給他飯吃,他氣得離家出走,去了親娘的墳前哭了好久。
他在親娘墳前哭到了天黑,阿爹都沒來找他。
往常過年過節,阿爹好歹會來墳頭轉一圈,那天是上元節啊!
白日不來,夜裡總該想起來了吧?
他憋著一口氣,想跟阿爹死磕到底。
他在墳頭枯坐著,天徹底黑了,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月亮都爬上樹梢老高了,阿爹還是沒來。
他終於意識到,阿爹真的不要阿娘了,現在連他也不要了。
他當即決定回家去,找阿爹當面問清楚!
可當他揉著哭腫的眼睛,跌跌撞撞快走到村口那片林子時,他猛地僵住了。
月光慘白地照著,往日熟悉的村子此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十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帶著黑色的面罩,把村子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都從屋裡頭揪了出來,像趕牲口似的集中押到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他們把人排成幾排,一個一個地問著什麼。
那場景,像是在審犯人。
隔得太遠了,徐有福根本聽不清一個字。
然後,他就看到了畢生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