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英一邊吃著烤花生，一邊感嘆：「以前咱家小子多，誰不怕我們上門打秋風？也別說遠的，就說近的，去你三叔家，還得看你三嬸兒臉色。

　　親戚都靠不住，更何況是你那些朋友，不從你身上扒層皮下來，就不錯了，關係都是建立在有利可圖的情況下，除非你們勢均力敵。

　　不然單方面付出久了，心裡也會不平衡，朋友也沒這樣的做法，你別覺得老娘羅嗦，要不是看你是我兒子，我都懶得把這些道理扳碎了喂你。

　　我是怕你腦子不夠用，被人忽悠，到時候褲衩都搭進去了，你家滿滿還小，以後大把用錢的時候，你身為男人，把擔子壓在雪兒身上？你老丈母娘同意嗎？

　　我這當婆婆是不同意的，我最看不慣窩囊的男人了，你就是不吃，也得把娃給我餵飽了，養不起，你生他下來幹嘛？」

　　噼裡啪啦一番話，說得陸彥頭都擡不起，他聲音越來越小，「娘，我也沒說非要幫，這不是徵求你的意見嗎！」

　　苗秀英嘴都說幹了，端著搪瓷杯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反正話說到這，幫不幫，就是你的問題了，升米仇鬥米恩的人層出不窮，多大能力辦多大事。」

　　這點姜顏無比贊同，就怕那死鴨子嘴硬的，非要逞強。

　　陸勝男抱著娃進來，聽到這，她指了指陳國志，「你姐夫不就是嗎？以前工資發了，就拿去借他那些兄弟，現在，要不回來了，兄弟都沒得做。」

　　陳國志低下頭，摸了摸鼻子，不敢說話，是他理虧在先。

　　苗秀英好笑的看著她，「過去的事，也別念叨了，要的回來就要，要不回來就算了，別把人逼得太狠了。

　　有些要錢不要命的，發瘋砍你幾刀，你上哪兒說理去？就當是破財免災了，以後別借了。

　　再借，你就離婚，你又不是到他陳家去當保姆的，你操持家裡家外的，他就是這麼對你，還不如回來跟我過呢！

　　我有錢，又不是養不起你，當初要不是看他老實，我能放給他嗎？別得到了就不珍惜哈，你還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傳他家的香火。」

　　陳國志順著往下說：「娘，你說的對，咱家勝男做主，以後，我聽她的，我要惹她生氣了，你就打我，她說二，我不會說一的。」

　　陸勝男「切」了一聲，「認錯快，下次還敢，我都懶得說你了，行了，找個地兒自己坐著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陸家不招待你這女婿呢。

　　傳出去，多跌份兒，我娘就差把你當親兒子對待了，我這女兒，都得排在你的後面呢！」

　　狀元酒，陸勝男也來了，還是帶著一家子來的，忙前忙後，一大晚才回去的。

　　想著她娘年後要回海島，她歇了兩天，又過來了。

　　以前想老媽，走幾步就來了，現在有啥憋在心裡，也隻有打個電話訴苦。

　　苗秀英朝她招手，陸勝男坐了過去，「咋了？娘，有什麼要我辦的，你說，保證給你辦到位了。」

　　苗秀英白了她一眼，「說的好像你是什麼老黃牛一樣，你哪次回娘家，正兒八經的做過事？不都是指揮下面的弟弟嗎？

　　跟你說點正經的，小顏那來了一批貨，你要進貨不？可以給你便宜點，你轉頭賣到那大街小巷的，利潤夠你賺了。」

　　陸勝男一聽，表情猶豫，她壓低聲音道：「不會被人舉報投機倒把嗎？我聽說被抓到的，有些被槍斃了。

　　還有發配到大西北去種樹的，多造孽！我也是有家庭的人了，不想這麼冒進，現在這樣挺好的！」

　　八十年代，那是賺錢黃金時期，但凡敢下海的，那都賺的盆滿缽滿的。

　　也有像陸勝男這種保守派，家裡工人階級，孩子有公婆幫襯，肩上沒太大壓力，理所當然不想去冒險了。

　　苗秀英戳了戳她的腦門，沒好氣的說道：「要不是自家的，遇到這種好事，我會叫你？肯定有把握，讓你全身而退，上面的政策鬆了，誰還管你投機倒把？

　　領導不得想法子發展下國家經濟？讓小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你咋這麼擰巴？多賺點，給你兒子存著，讓他考大學用。

　　而且，你就隻生這胎，沒二胎的打算？你公婆能答應？」

　　好叭，等娃大點，她還真有生二胎的打算，一個還是太少了。

　　她拉著苗秀英的手，撒嬌道：「娘，那你帶我入門唄，我賺錢了，也會孝敬你跟爸的。」

　　苗秀英受不了，一把將她拍開，抖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多大的人了，我不吃這套，過兩天，你拿錢來進貨，能賣多少，那就是你的本事，第一次別拿太多。

　　賣不出去，你得砸在自己手裡，等跑兩趟有經驗了，再慢慢增加貨品。」

　　陸勝男點頭，乖巧的說道：「娘，我聽你的。」

　　隻要有錢賺，她拼了。

　　苗秀英先把話說了，「要賺了，給你弟妹單獨擺一桌，要不是她，咱家過不上這麼好的日子，人，要懂得感恩，別什麼都覺得理所當然的，她不欠我們的。」

　　陸勝男尷尬說道：「我手藝不好，到時候，去國營飯店擺一桌吧。」

　　姜顏應道：「姐，我聽到了，那我就等著你的大餐了，不懂的，就問娘。」

　　七八十年代，物資匱乏，哪哪都缺貨，隻要你有，分分鐘就能出。

　　就怕那嘴巴跟粘了膠水一樣，張不開，誰知道你買的什麼？

　　不過，姜顏也沒提醒，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會了。

　　陸霖還特意下鄉去知會陸長征和陸長天，兩個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在打退堂鼓。

　　想了下，跟家裡婆娘商量，要不，讓她們去吧，娃還有張玉蘭帶呢！

　　陳敏跟方翠心裡七上八下的，想著一家子的開銷，總得有個進項，不能全靠男人吧！

　　而且，姜顏說了，女人得有自己的事業，手裡有糧，心裡不慌，也省的手闆心朝上。

　　兩人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吃晚飯時，跟張玉蘭說了這事。

　　張玉蘭也不是摳搜的，一人給了五十，作為她們的啟用資金。

　　看那皺巴巴的錢，明顯存了很久，陳敏拉著她的手，眼眶一紅：「娘，你放心吧，我肯定給你賺回來，到時候，加倍的給你。」

　　要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鄉下還沒幾個老婆婆像張玉蘭這麼好的，捨得給兒媳婦五十，別家五塊，都得爭紅眼。

　　張玉蘭一邊吃飯，一邊說道：「你們嫁來七八年了，孩子也生了幾個，每天忙裡忙外的，沒過個幾天清閑日子。

　　男人要犁地，你們就跟著大嫂幹吧，她幹黑市很多年了，其中的門道，她一清二楚，隻要不胡來，哪有不賺錢的。

　　你們賺錢了，我不也有好日子過了？就像秀英說的，現在不比以前了，畏首畏尾的，幹不成大事，娘是個鄉下婦人，一輩子沒什麼見識。

　　要不是帶娃，我都想跟著去了，多跑跑，長長眼見，以後也有個應付的。

　　難道你們真想一輩子在鄉下？你們倒是無所謂，娃呢？娃還小，以後的路還很長，你不得為他們打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