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計中計
皇上被扇了一巴掌。
起因是這樣的。
皇上和珍貴妃剛回宮。
沈昭儀被氣得失去了理智,衝上來就給了珍貴妃一巴掌。
完全沒給她解釋的機會。
莫名其妙被打,珍妃也沒有不還手的道理。
論打架,鄉野長大的她,難道還怕一個閨閣嬌小姐不成。
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扯頭髮,扇耳光,又是啃又是咬……
披頭散髮,釵環散落一地。
原本身子有些不適,準備回宮歇息的皇上都停下腳步,看傻眼了。
往日在他面前柔弱不能自理的愛妃們,現在居然全都變成了潑婦。
不成體統。
宮人們也瞪直了雙眼。
嘖嘖!
簡直和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皇妃判若兩人,像是市井潑婦,體面形象全然不顧了。
看妃子打架,皇上沒發話,宮人也不敢勸架。
看著看著,就看見沈昭儀一巴掌揮過去,珍貴妃一躲。
巴掌結結實實的落在了皇上臉上。
空氣瞬間凝滯了。
宮人張大了嘴,卻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失去孩子的母親有些瘋魔,沈昭儀以為珍貴妃就是殺她兒的兇手。
下手那是相當重。
皇上的半邊臉立馬紅了。
珍妃瞪大了雙眼,捂著嘴,一臉驚恐的看著皇上。
沈昭儀這是打她沒打著,打到皇上了?
這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吧。
她也沒顧上自己渾身的狼狽,立刻讓宮女取來了藥膏:「皇上,臣妾為你擦藥吧,沈昭儀定是痛失愛子受了刺激,這才……」
皇上被打的有點懵。
他摸了摸自己臉頰,火辣辣的。
他竟然被人打了?
除了先皇,這世上還沒人敢打他。
沈昭儀看著皇上微紅的面頰,又看看自己還沒放下去的手。
再看到皇上森冷的目光,她瞬間清醒了。
她這是把皇上給打了。
完了,死定了!
她面色霎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臣妾該死……臣妾不是故意的,是我們的皇兒死了,臣妾是氣昏頭了……皇上您可要為皇兒做主,是珍妃,是她懷恨在心,害死了我們的皇兒……」
沈昭儀說得語無倫次。
皇上很是無語。
若是換做別的嬪妃,按宮規,此刻一定被拖下去打入冷宮了。
可她是沈家女,眼下又死了孩兒。
看她一臉狼狽,失魂落魄的模樣。
到底是老夫老妻了,心有不忍。
失子之痛他懂。
雖然大大小小經歷不少,心會麻木,但也會痛。
況且小八還是除了老三之外,他精心培養的儲君人選。
就這樣死了,他的痛絕不比沈氏少。
他也想儘快查出兇手,千刀萬剮。
皇上看著跪坐在地上的沈昭儀:「你何以斷定小八的死跟珍妃有關,可有證據?」
珍妃緊張得捏緊手中帕子,就生怕沈昭儀真的拿出什麼證據。
這宮裡冤死的人可不少。
隨便莫名其妙從你屋裡搜出瓶毒藥,或是冒出個宮女,一口咬定是你。
憑你長了千萬張嘴也百口莫辯。
皇上是寵愛她沒錯,可她沒有把握能比過親兒子去。
不過倒是她想多了。
「證據?」沈昭儀苦笑:「皇上,有哪個殺人兇手會留下證據在家等著人來抓,死的可是您親生的兒子,您是打算包庇她?」
「放肆。」皇上被她的態度惹的有些不快:「沈錦,朕念在你痛失愛子,悲傷過度神志不清這才胡言亂語,既不知好歹,那就回去閉門思過,沒想通就不要出來了。」
皇上沒有追究她,還讓太醫去給她瞧了,囑咐宮人看好她。
沈昭儀並沒有打算走,她是來替兒子討回公道的。
今日不把這賤人扒下一層皮,她都不甘心。
死了兒子的母親,背後又有母家撐腰,皇上不能把她怎麼樣。
珍妃說不是她,可沈昭儀不信。
不是她也是辰王或者辰妃,反正都是一丘之貉。
她總得找一個發洩口……
推搡之間,珍貴妃暈了,還流了血。
沈昭儀傻眼了。
這種借著流產嫁禍人的把戲,在宮裡見多了。
這是想賴上她?
很好,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了,雖死無悔。
經太醫診斷,珍妃果然有喜了。
可剛剛打了一架,動了胎氣,孩子又沒了。
珍妃醒來時,呆愣愣的坐了好一會。
她摸了摸自己平躺的小腹,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懷了孩子。
可……孩子卻又沒了。
如今流了,她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明明她是多麼期盼有個自己的孩子,可她期盼懷的是皇子。
算算時間,她有兩個月沒來癸水了。
然而她懷孕的那段時間,皇上病了,並沒有碰她。
她有些心虛,又有些慶幸。
這孩子與她無緣。
不過她真不是要借著沈昭儀之手流產的,純屬巧合。
沈昭儀沒為兒子討回公道,反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皇上不知是顧念著他們之間的情分,還是顧念著沈家的威望。
隻將她永遠禁足在了自個殿中,斷了她所有的俸祿。
隻供一日三餐。
這與囚禁她無異。
也沒比在冷宮好到哪裡去,一樣的被困深宮院牆中,孤獨死去。
可沒能為兒子報仇,她不甘心啊。
皇上都沒看一眼被拖走的沈昭儀,一心隻在流了血的珍貴妃身上。
他以為自己老來得子,很激動。
然而剛知道,這還沒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又沒了。
忽悲忽喜。
皇上的身子有些吃不消,病了。
原本服用丹藥後,精神好了許多。
他以為自己還能再活許多年,沒想到突然就倒下了。
可他還有很多事放不下。
邊疆的捷報還沒有傳來,小八的兇手還沒找到,大梁真正的儲君還沒有定下來。
他不能就這麼去了。
到了地下也無言見列祖列宗。
每次醒來,第一時間就會問,邊疆有消息了沒有?
害八皇子墜馬而亡,推皇太孫落水的人查到了沒有?
……
玉清公主聽到父皇病了,準備進宮探病。
主要是她還聽到了別的消息。
沈昭儀居然打了父皇,沈家被禦史彈劾教女無方。
沈昭儀已成棄子,恐怕往後隻能自生自滅了。
另外她還聽到了珍妃滑胎的消息。
竟是這麼巧。
剛還說要領養一個皇子,向她要封地來的,這就懷上又流掉了。
父皇那個身子,是不可能再有孩子的。
隻是父皇自己不知道而已。
那這孩子……
所以她必須進宮一趟。
今日休沐。
玉清公主準備先約見崔琰,聽聽他的看法,然後再進宮。
淼淼起了個大早。
帶著小鈺兒跟著公主娘親出門了,去一品居見爹爹。
年前幾日,本該是大小官員最輕鬆的時候,都無心工作,隻等著過年。
古時候的過年,是一年中最隆重,最盛大的節日。
歌舞昇平,家人團聚,把酒言歡……
然而今年大家都很忙,過年前一天都不休息。
身為首輔的崔琰,休沐一詞於他而言,就隻是名詞,而非動詞。
特別是現在,皇後被禁足,八皇子突然墜馬而亡,皇上又病了。
辰王虎視眈眈,拉攏不成,還想趁著皇上病重從他手中奪權。
內憂外患,豈能安寢。
可即便是再忙,玉清和閨女想見他,他都會抽出空來。
淼淼見到爹爹的時候,嚇了一跳。
好些日子不見,爹爹瘦了,黑眼圈老重了。
瞧著做首輔也沒什麼好的,妥妥一個工作狂,想娶的女子娶不到,想認的女兒認不了。
還得為皇上外祖父做牛做馬的操勞。
皇上自個倒是十分會享受。
聽說八皇子死的時候,他正帶著嬌妻美眷外出遊玩泡溫泉呢。
淼淼很是貼心的獻上了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爹爹,這是我和娘親一起給您準備的軟枕,裡邊放了沉香木屑,可以靜心安神促進睡眠哦,你要記得日日枕著它睡覺。」
崔琰接過,聞了聞,一股清雅的木質香味傳來。
明明是靜心安神的,可他此刻卻有些感動。
他也是有妻兒惦念的人。
大冷的天,心中卻無比溫暖。
消散了連日來的疲憊。
「多謝,雖然……醜是醜了點,但絲毫不影響它的功效。」
崔琰嘴上說醜,心裡卻美死了。
玉清公主看著自己縫的枕套,一臉尷尬。
原本她想讓綉娘縫的,淼淼非要讓她自己動手。
說心意最重要。
說隻有她親手縫的,崔琰才能感受到她的心意,才知道是她親手縫的,而不是讓人縫的,或是大街上隨意哪裡買的。
可她半點沒瞧出來崔琰感受到了她的心意。
滿嘴都是嫌棄。
這人啊,從他嘴裡說句好聽話怎麼就那麼難呢。
崔琰一門心思給閨女喂點心,敲核桃,根本沒注意到公主黑著臉。
可淼淼注意到了。
哎!
這兩人,沒有她得散。
一個沒長嘴,一個敏感多思。
崔琰一邊剝核桃,一邊將核桃仁往閨女嘴裡塞。
時不時還給公主面前的碟子裡放幾顆。
淼淼看著崔琰:「爹爹,你喜歡這枕頭嗎?」
「嗯,喜歡。」
「爹爹,那你喜歡做枕頭的人嗎?」
「當然喜歡。」
「那你喜歡縫枕頭的人嗎?」
「喜歡……」崔琰說完一愣,繼續垂著頭敲核桃。
但是耳朵紅了。
聽到喜歡兩字,玉清公主也一愣,隨後眉眼彎彎笑了。
淼淼與喜兒對視一眼,也笑了。
相處下來,她發現,公主娘親看著高高在上,很高冷的樣子,其實很好哄的。
玉清公主心情好了,這才同崔琰道明來意。
「兩孩子交給你帶幾日,我得進宮一段時間,我不放心母後和太子,鈺兒差點被淹死,小八也沒了,看來辰王已經急不可耐,我擔心他下一個的目標會是母後或者太子。」
「再等等,你這幾日先別進宮。」
「等什麼?」玉清公主緊緊抓著崔琰的手,一臉焦急:「再等我就沒有母後和弟弟了。」
崔琰知道瞞不住了:「昨晚禁軍抓到了一個人,是負責照料八皇子那匹馬的太監,出事後他就躲到了冷宮,從他嘴裡審問出了一些不利於皇後的消息…….」
「那馬鞍裡藏了針,而指使他這麼做的人便是你母後宮中的內侍……」
玉清公主心裡咯噔一下,最怕的還是來了。
兜兜轉轉一圈,到底是沖著母後來的。
除掉了八皇子和沈昭儀,再除去母後和太子,辰王的勢力,恐怕連父皇都奈何不了他。
養虎為患,不知道父皇現在有沒有後悔。
「崔琰,不是母後,那太監有問題,況且母後若要動沈昭儀母子早動了,何必等到現在……」
「我信。」
「那我母後呢,她現在在哪?」玉清公主說著就要起身,被崔琰給拉了回去。
「別急,聽我說,隻要皇上沒發話,就沒人敢對皇後如何,太子和皇後身邊有人護著,危急情況下,他們會護皇後和太子出宮。」崔琰雖然無法進入後宮,但裡邊的情形,想想都很糟。
實際上自那日皇上從行宮回來之後,據說皇上病倒了,但是並未召見皇子公主。
就連他求見,也沒見到。
藏匿在宮裡的暗衛也無法靠近皇上寢殿,所以他懷疑皇上出事了。
但這些話他沒敢和玉清說。
以玉清的性子,定然會深入虎穴,生為人子,若換做他,他也會這麼做。
可他不允許自己的愛人,孩子的母親獨自去冒險。
崔琰撫上玉清公主的肩:「清兒,你聽我說,宮裡的事有我和景王,眼下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那便是景王妃,她應該很快就臨盆了,景王又不在身邊,她的安危就全系你身了。」
玉清公主一咬牙答應了:「好……」
的確,五弟已出去一月有餘了。
千雪是五弟心尖尖上的人,還是穆雲戟的親妹妹。
如今即將臨盆。
此刻,她們母子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一品居後花園。
淼淼陪著小鈺兒在院裡堆雪人,實際上她真的不喜歡雪。
可小鈺兒喜歡。
沉默寡言了好幾日的小傢夥終於說話了,一開口便是要去玩雪。
大概是他在宮裡,外祖母和太子都不讓他玩,怕他生病。
宮裡的小孩養的精細,但夭折的也多。
淼淼和喜兒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揉了揉他的小臉:「隻能玩一小會哦,否則姐姐會被娘親責罵的。」
小傢夥乖巧點頭。
說是玩雪,實際上也隻是在雪地裡跑。
因為小傢夥的手也被她包裹嚴實,根本碰不到雪。
淼淼就站在一旁,聽著啾啾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