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青青子衿
春江池邊。
秋風斜斜。
一對璧人吟詩作賦。
紗簾浮動,露出兩張美麗的容顏。
少年鼓足了勇氣吟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1]
子衿姑娘的閨名出自詩經,詩美,名字美,人更美。
詩中所寫就是他此刻心之所向。
周牧不明白,明明子衿姑娘看他的眼神溫柔多情。
卻說隻把他當兄長。
難道是他會錯意,是他一廂情願了?
不太可能。
一定是自己太著急袒露心意,嚇到她了。
畢竟子衿姑娘還未及笄,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對男女之情應該是懵懵懂懂的。
被男子突然表明心意,一時間倉皇無措也是有的。
周牧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子,連忙起身行禮賠不是,「對不起子衿姑娘,是在下唐突了,我以為……」
我以為你也像我鍾情你那樣鍾情於我。
這話周牧沒說出口。
不過話說到這裡,周牧還是不甘心就此放棄,一股腦將心裡話全吐露了出來。
「子衿姑娘,我隻知道此次不說,往後便再無機會了,自從你出現在周府,初次見你,我就對你一見傾心,相處之下更是難以忘懷,用膳時想著你,走路時想著你,甚至夢裡也全都是你……原本打算等你三年孝期一過就上門提親的,偏家裡給說了親事,現在隻想要你一句話,若你願意嫁我,我便退了婚事,等你過了孝期,等你及笄,三年五載我都願意等。」
姜子衿撇過頭去,一副小兒女姿態。
見多了薄情郎,忽然冒出個癡情種,見他這般赤忱的模樣。
若問心動不心動,那還真是有一點點的。
若她此刻答應下來,這傻子說不定就會違抗父母之命去退婚了。
接觸下來,其實這個周牧不錯的,儀錶堂堂,還是個謙謙君子,溫柔細心單純善良。
也不像別個世家子那般妾室通房一大堆。
但是有一點,周牧是家裡的小兒子,幾乎是被全家人捧著長大的。
過於的天真爛漫,沒吃過什麼苦。
不用背負家族重擔,也不用為生計而發愁,在他的腦中,有的恐怕都是附庸風雅風花雪月。
聽說周牧她哥哥娶了陸家那個悍婦。
現在父母健在還好說,將來若他不能及第入仕,周家有沒有他的容身之處還猶未可知。
阿娘去世後,姜子衿也曾想過嫁一個平凡人家,安安穩穩過完一生。
甚至她都開始背著爹爹和祖母,在外邊偷偷購置房產田地,為將來做打算。
因為她很清楚,爹爹和祖母不會給她多少嫁妝的,也給不了多少。
一切都得靠她自己去賺取。
可與周牧相處後,她想法變了。
小至一個家族,大至梁國,男子的地位決定了妻子的地位。
她若嫁給周牧,那也就是周家的二夫人,將來見到陸婉那個侯夫人還要彎腰行禮,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嫂嫂。
出門赴宴,但凡見到一個地位比她高的婦人,都要向人彎腰甚至下跪。
可若是嫁的是皇帝,除了太後,全天下的女子都要向她跪拜,稱她一聲皇後娘娘。
與其做正妻同一群小妾通房爭風吃醋。
她寧願在後宮爭那皇後寶座。
同樣是爭,得到的權利卻是天差地別。
她重活一世不是為了過這樣的日子,那不是活回去了。
在夢裡感受過權利帶給她的快樂,經歷過便再難放下。
即便這一世,一路走來磕磕絆絆。
甚至已經面目全非。
外祖父一家沒了,阿娘也沒了。
可她還活著。
活著就有希望。
還有前世被玩弄之仇,被殺之仇,沒那麼容易放下的。
所以她對著周牧道:「牧哥哥,承蒙你的厚愛,我是一直將你當兄長看待的,你忘了我吧,我乃庶出女,外祖父和舅舅們皆是罪臣之身,不論是家世或是出身,遠遠不及你那位國公府千金,即便你退婚,你父母定也不會同意你娶我的。」
「子衿妹妹,我不介意你是嫡出還是庶出,我鍾情於你是因為你獨特,你我心意相通,你懂我,甚至即便我不說出口,你都能知我的所思所想,我們如此契合,而且我母親也挺喜歡你的,我定會說服她讓我娶你。」周牧是真的不甘心。
姜子衿沒想到周牧如此固執。
這要是真跑到沈家人跟前說退婚,非她不娶,那就糟了。
她苦口婆心勸道:「周公子,那是不一樣的,喜歡不一定要娶回家,就像你喜歡吃面,卻不會將它當主食頓頓吃,你我本就沒有緣分,就做一對兄妹不好嗎?」
周牧看著子衿姑娘,眼裡似乎沒了從前的溫柔。
竟全是冷漠與無奈。
他心中一凜。
看來是將人姑娘逼的太狠了。
不想子衿姑娘就此疏遠他,周牧悵然道:「子衿妹妹若是不願,我也不勉強,那就做一對兄妹吧。」
姜子衿突然莫名的有些心慌。
掀開簾子四下看了看。
「子衿姑娘怎麼了?」周牧也隨著她的視線看去,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隻是風大了一些,風吹拂著他的面頰。
卻吹不散他心中的失意。
「牧哥哥,我們回去吧。」姜子衿總覺得渾身不舒服。
「啾啾啾……」
啾啾飛出去又飛回來了,停在在淼淼肩頭吐槽。
【你是不知道,周牧太傻了……連我都看出姜子衿隻當他是消遣呢……周牧這個傻子。】
姜淼淼:……
呃!她居然聽了一場告白。
什麼子衿姑娘懂他,與他契合,心意相通。
啊!起雞皮疙瘩了。
這怎麼聽都像是遇到感情騙子了。
世上不可能有兩個完全契合的人,若有你就要小心了。
姜淼淼突然之間想到了一事。
她能夢到姜子衿的前世,或許姜子衿自己也夢到了。
若是如此,那這姑娘極有可能是重生過來的。
所做的事說的話,才有種超越年齡的感覺。
所以她找周牧也是找個備胎。
眼尖的小傢夥看到了湖岸邊多了幾輛馬車。
湖裡的船也漸漸靠了岸。
嚯!有好戲看了。
……
注[1]出自《詩經·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