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你的剋星
正午。
天公不作美。
下了一場大雨。
好巧。
玉清公主的車駕就停在辰王別苑外。
婢女敲開門,「我是玉清公主府的,我家殿下想到辰王府中避避雨,還不快開門迎接。」
門房看著雨中的車駕愣了會神。
結舌道:「奴……奴才……去稟報。」
門房說完一溜煙跑了,門都沒關。
這宅子一般是不許別人來的,就連辰王妃都進不去。
辰王妃來過幾次,蘭妃都以王爺的命令為由,將她拒之門外,王妃想硬闖,又被王爺的侍衛擋在了門外。
事後還被王爺責罵了一頓。
府裡的下人也算是看明白了,蘭妃才是辰王心尖尖上的人。
可玉清公主不一樣。
她是王爺的長姐,誰敢攔,除非小命不要了。
況且公主是來避雨的,就連蘭妃娘娘都沒有理由拒絕。
「娘親,你怎麼知道今日要下雨?」淼淼看著猶如神助的大雨問玉清公主。
「自然是找欽天監問的,他們夜觀天象,恰好今日有雨。」玉清公主笑著道。
管她姜子衿有天大的理由,都無法拒絕她進府避雨。
姜淼淼:……
差點忘了,古代也是有天氣預報的。
隻是尋常人沒資格用。
是皇室專屬。
屋外大雨傾盆。
屋內琵琶聲聲,聽雨聽琵琶。
好不愜意。
姜子衿斜倚在美人榻上,看著窗外的雨打芭蕉出了神。
琵琶聲時大時小,時而淹沒在雨中。
她的病還沒好全,但今日心情格外的好。
為著兩件事。
一件是已經為父親選好了繼室。
選來選去,選中了定安侯府周家嫡長女周琴,也就是周牧的長姐。
姜子衿從前就聽周牧說過。
他長姐守寡五年了,無兒無女,夫家不肯放人,他父親也不想讓他姐姐回侯府。
嫌歸宗的女兒丟人。
正巧周家門第也不低。
周牧與沈家的婚事也黃了,兩家還結了仇怨,定安侯見辰王風頭正盛,也有意投了辰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救周琴脫離苦海,也算是她報答周牧的一片深情了。
良禽擇木而棲。
定安侯定然會做出最好的選擇。
沒想到辰王剛提為父親尋一門親事的話,定安侯第二日就讓周琴歸宗,迎她回侯府待嫁了。
她都有些佩服周家見風使舵的速度。
父親能娶到侯府嫡女,心裡應該也是樂開了花吧。
他再喜歡陶桃也不能將她當正妻看待,後宅打理是可以交給她,但出門交際應酬是不可能的。
讓一個鄉下來的妾室出門交際?
父親丟不起那個人。
侯府門第不比陸家低,那周大姑娘雖然潑辣一些,據說還是個美人。
陶桃那村姑在周琴這樣的大家閨秀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都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父親和姜家都需要一個能撐得起門面的主母。
最重要的一點。
這女人必須要能鎮的住姜子楓兄弟倆。
兩人若是還想入朝為官,就必得回姜家。
這大梁就沒有哪家子女,不管不顧,跟著和離的母親走的。
大梁以孝治天下。
姜子楓兄弟若是真敢背棄祖宗,棄親生父親和祖母不顧。
那群整日將仁智禮義孝掛在嘴邊的老臣,定會對他們口誅筆伐。
隻要他們還想入仕為官,就多半會妥協。
讓她心情大好的第二件事。
就是為景王納側妃,順帶在景王府裡安插個眼線。
相來相去,相中了左相嚴甫的庶女嚴妍。
一聽名字就是隨便起的,但嚴妍卻是頗為受寵的一個庶女。
那位嚴姑娘她見過,是個頗有些心機手腕的。
畢竟嚴相妻妾成群,兒女成群,沒點手腕怎麼可能在眾多庶女中脫穎而出。
聽說還特地被送去跟揚州瘦馬學了好些時日。
這姑娘的本事,可不是穆千雪那種呆闆的大家閨秀能比的,定將景王收拾得服服帖帖。
姜子衿一想到這些,心情就暢快許多。
就盼著聽到景王府後院起火的消息。
她喊來心腹,「芽兒,你將珍美人她娘繡的香囊交給王爺,讓他帶入宮交給珍美人,給她提個醒,她的枕頭風也該見效了。」
婢女芽兒應聲離去。
姜子衿躺了好幾日,準備起身在屋裡走走,就聽婢女來報。
玉清公主來了,想進府裡避避雨。
「誰?誰來了?」
姜子衿腳步一頓,腳下一軟,差點一個踉蹌跌倒。
「是玉清公主,車駕就在門口,想進府裡來避雨。」下人回道。
姜子衿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這個世上,若說她最痛恨的人,非景王莫屬。
若說畏懼之人,那就是姜淼淼母子。
特別是姜淼淼,似乎隻要碰到她,自己就會倒黴,這丫頭就像是她的剋星。
然而對這位高高在上的玉清公主。
她是又怕又恨。
這女人有大病,就是個瘋子。
記得上一世景王登基稱帝後,玉清公主居然自殘還嫁禍給曹氏母子。
污衊他們下毒謀殺。
聲稱曹駙馬用自己與外室的私生女曹嘉月,換了她的親女兒,偷換皇室血脈。
結果曹氏母子那死的叫一個慘,被抽筋扒皮淩遲而死。
聽說死狀慘不忍睹。
曹嘉月受不了她的冷漠和流言,自縊而亡。
那時的玉清公主相當暴躁,甚至還有些瘋魔,
相較於前世。
現在的玉清公主似乎溫和許多了,至少沒有將曹氏母子抽筋扒皮。
姜子衿之所以懼怕玉清公主。
是因為她差點命喪於這女人之手。
那時穆千雪難產而亡,玉清公主一口咬定是她害的,即便拿不出證據。
依舊想讓她去死。
二話不說就上前掐住他脖子。
那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感,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想起來都不寒而慄。
差一點點。
差一點點她就死了。
幸好在最後一刻,是芽兒謊稱她有孕,這才得以撿回了一命。
現在,此時此刻。
這人居然上門來了。
姜子衿有些慌,她不敢像攆走辰王妃那樣攆走玉清公主。
不能明晃晃的與她為敵,還不是時候。
她還得卑躬屈膝喊她一聲皇姐。
思忖片刻,姜子衿還是戴上面具迎了上去,讓人去將辰王請回來。
玉清公主可等不了人去迎,眼看雨就要停了。
她轉頭看向豐嬤嬤,「要不讓人去將辰王妃請來,一塊兒敘敘舊?」
「這個主意好。」豐嬤嬤讓人以最快的速度去請了辰王妃。
公主真是玩心大,待會可千萬別打起來。
再看小郡主,眼眸亮晶晶的,伸著頭好奇的往外瞧。
這不是縮小版的公主殿下嘛。
「淼淼走吧,咱們去看看那小側妃是不是姜子衿。」
淼淼點頭,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有種即將要揭開謎底的興奮。
大手拉小手,母女倆領著僕人浩浩蕩蕩進了別苑,一路也沒人敢攔。
走著走著,雨停了,太陽也出來了。
淼淼四處張望,試圖尋找出姜子衿的痕迹。
府裡小橋流水,奇石林立,一汪清泉邊幾隻天鵝在覓食。
府邸挺大,環境也挺雅緻。
哪怕是入秋了,也未見任何蕭瑟之象,水池邊的菊花和紅楓長勢喜人。
一步一景。
瞧得出來園子的主人是花了心思的。
也瞧得出來園子主人對住在裡邊的人是上了心的。
姜子衿聽下人稟報公主已經進府了,她強壓住心中的忐忑,在花廳外相迎。
玉清公主擡眸望去。
門口站了個弱柳扶風的姑娘,風一吹就會倒的感覺。
應該是剛從卧房裡匆忙出來,微松的髮髻上別了根玉蘭發簪,大袖寬袍,頗有幾分仙姿。
姑娘戴著面具,還是黃金鏤花的,雕刻十分精緻,這雕花這工藝,說不定比黃金本身還貴。
「淼淼,是她嗎?」玉清公主問閨女。
「戴著面具看不出來,身形倒是有些像。」淼淼目不轉睛的盯著白衣姑娘的眼睛。
明顯能看出她眼底的驚慌。
若這份驚慌淼淼看到的有五分,那姜子衿心裡實際上有十分。
在遠處看到玉清公主身邊的小孩時,她震驚之餘都嚇壞了。
居然是姜淼淼。
就怕她會認出她來。
然而在她瞳孔在放大一瞬後,又恢復了鎮定。
她狠掐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摸了摸自己的面具,依舊還在。
不會有人認出她的。
她告訴自己,不能慌,不能亂,我現在是辰王的側妃。
姜子衿深吸了口氣,笑迎上去。
如同前世那般,心裡百般不願,面上卻依舊帶笑,嘴裡甜甜的喊了聲皇姐。
玉清公主盯著她,驚訝於這聲皇姐倒是喊得十分順口。
比那裝模作樣的辰王喊得還好聽。
她牽著閨女進屋入了主座,吃了盞茶後才開口問道:「你就是四弟金屋藏嬌的醜女蘭側妃?本宮瞧著那些傳言一點都不可信,明明是個大美人嘛。」
「皇姐謬讚了,妾身毀了容貌,隻能以面具掩蓋傷痕,外邊說的倒也不假。」
姜子衿說話的時候心都是撲通撲通直跳,還故意壓低了聲音。
就怕姜淼淼聽出來。
因為從進門到現在,這死丫頭一直盯著她。
盯得她心裡發毛。
瞧她和玉清公主那親密樣,心裡十分不痛快。
小崽子還挺有本事,竟然攀附上了玉清公主,就連衣裳穿的都是一樣的顏色。
等等……
姜子衿越看,怎麼感覺小崽子這眉眼越像玉清公主。
突然想到了前世玉清公主狀告曹駙馬的話。
偷換皇家血脈。
皇家血脈……
這小崽子不會就是她那遺失的孩子吧?
可這丫頭姓姜,她娘是陸青瑤。
不可能不可能,姜子衿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玉清公主突然問道:「蘭側妃,你覺得本宮和淼淼長得像嗎?」
「像…….像極了,跟親母女似的。」姜子衿試探道。
「可不是,本宮也覺得像呢,她要是本宮的親閨女就好了,不過沒關係,本宮已認了淼淼做義女,今日恰巧來了四弟府上,就順便帶她認認親戚……」
玉清公主看了一眼門外,納悶道:「本宮這四弟和四弟妹也該來了吧。」
姜子衿心下一凜。
什麼四弟妹?
這玉清公主到底是來幹嘛的,給她添堵的嗎?
淼淼趁著她愣神之際,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姨姨,你和我家三姐姐長的好像,就連身上的氣味都像,手長的也像。」
「咳咳咳……」
姜子衿差點被口水嗆到。
她平日裡喜歡用的熏香,連她娘生前都記不住,這丫頭竟然記得如此清楚。
這小崽子怕不是誆她的。
她笑著道:「姑娘說笑呢,你又看不到我臉,怎麼就知道我與你姐姐長得像了?」
淼淼仰著小腦袋,細細打量著她,一臉天真道:「要不你把面罩摘下來我瞧瞧?」
姜子衿面色一沉。
好想讓人將這小崽子叉出去。
玉清公主恍若未聞,仰頭看著牆上的字畫。
「誰敢摘本王愛妃的面罩?」辰王大步走了進來,面上掛著笑容,眼底卻全是冷意。
聽到玉清公主來了別苑,他快馬加鞭就趕過來了。
他這位皇姐就是個作精,什麼避雨都是假的,一定是有備而來的。
就是不知道有何目的。
淼淼感覺到辰王看她的眼神不善,很識趣的退回娘親身邊。
辰王看自己愛妃安然無恙,這才將目光落在玉清公主和姜淼淼身上。
愣了一瞬,問道:「這孩子……誰家的?」
「本宮收的義女。」玉清公主摸了摸閨女的頭,囑咐道:「叫四舅舅。」
「四舅舅。」姜淼淼毫不吝嗇的喊了一聲,指著與辰王前後腳進屋的女子問道:「這是四舅母嗎?」
女子穿著華麗,和姜子衿差不多大,但是相貌平平。
一看就是個愛拈酸吃醋的。
哇哦!好戲來了。
辰王看到自個王妃的那一刻,臉瞬間就黑了,眼裡全是掩飾不住的嫌棄。
「你來做什麼?」
「怎麼,我是王爺明媒正娶的王妃,就這般見不得人了?」辰王妃心裡憋著一股氣呢。
她倒是想來看看自家王爺金屋藏嬌,藏了個什麼寶貝?
若不是皇姐,她恐怕永遠都見不到這個狐媚子。
從進門那一刻,就盯著辰王身旁戴面罩的女子。
越看越眼熟。
淼淼很不合時宜的跟玉清公主說悄悄話,「娘親,我看這姨姨,越看越像我那三姐姐姜子衿。」
「是嗎,可惜看不到臉。」
聲音很小,但淼淼的嗓門天生有點大。
屋裡的人全聽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