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絮默默比了個拇指。

　　不愧是老禦廚，鼻子比狗還靈。

　　上次托劉牧雲帶的梨檬子，前幾日他便讓趙剛帶了一小筐子給她，正好想著要做蛋糕，便想著制點香精來。

　　「上回您送來的黎檬子，我取了些搗鼓，添到糕點中，別有滋味。」宋南絮捏了一段經歷，使其合理。

　　劉牧雲壓根沒聽她解釋，沾了點入嘴，眼睛眯成一道縫，麵皮皺成一團。

　　這麼一點，怎麼又酸又鹹又甜。

　　「你確定這東西添進去能別有滋味？」

　　宋南絮見他滿屋子尋東西，連忙倒了盞茶給他清口，「老爹，雖說你信任我，但也不能什麼都嘗啊！這東西是提煉過的，一兩滴能做一鍋的東西，你這麼沾了往嘴裡送，能不難吃嗎？」

　　劉牧雲紅著脖子將水灌了下去，正欲辯駁，隻覺口中清香異常，酸甜直通上顎，十分清爽。

　　撿起那小瓷瓶嗅了嗅，將原來的話轉了個彎，「這東西一併賣我？」

　　「賣唄，怎麼不賣。」

　　宋南絮狡黠一笑，「隻要您開口，什麼料我都能給供，這東西添了進去，不單增香，還能提味，回頭我再制些別的口味。」

　　兩人就這東西又議論一遭。

　　「呀，南姐兒，你瞧這個是壞了不是？」隔壁王慶驚呼不已。

　　劉牧雲扭頭一看，對方面前大敞罐裡，原本清澈的蛋液早不見蹤影，膨起如棉花，顫巍巍的立著。

　　「不是壞了，就是要打發成這樣。」

　　宋南絮接過對方手裡的密竹篩子，在裡邊勾了勾，篩子倒掛小尖，已然是成了，將打發好的蛋白挖出一半攪拌進麵糊大緻拌勻後，再將攪拌好的麵糊全部倒入蛋白液中拌勻即可。

　　「千萬不用過度攪拌否則氣孔消失，便很難蓬鬆。」宋南絮交代好要點，取出事先備好的鐵模子。

　　模具做了兩套，一套是梅花形，一闆能有十五個。

　　一套是簡單的方形模子。

　　這邊烤爐的溫度已經差不多，將模具擦油，麵糊注入，最後取一個淺口的鐵盤裡面注溫水，將模具擱在裡面，一齊送入烤爐之中。

　　忙活一通，都快到晌午。

　　孫掌櫃立馬讓燒火的夥計進來看火，讓幾人去外邊休息。

　　「火不要大，就保持現在這樣，一刻鐘喚我。」宋南絮不大放心，又囑咐燒火的小廝道。

　　「姑娘您就放心吧，旁的沒有，就一手燒火的本事，您要這個火勢我準管的牢，咱竈房都擱了漏刻保準不誤。」夥計接過火鉗拍胸脯保證。

　　「若是燒的好，小的隻求姑娘一會試吃，給我留上一口。」

　　「去去去，看個火你還討價還價起來。」孫掌櫃立在門口聽見，回頭啐了他一口。

　　夥計被罵了，縮在凳上裝鵪鶉。

　　誰叫沒回宋姑娘來試菜，跑腿的、切菜的都跑前頭，他手裡看著火都不能起身，回回落不著。

　　宋南絮假裝凈手，路過他，悄聲道：「一會給你留一個。」

　　「多謝姑娘。」夥計眉開眼笑。

　　前邊早有食客，宋南絮與劉牧雲便在後院的房內用飯。

　　宋南絮瞧著夥計擺了六七個菜碟，單是中間那鍋山煮羊便能夠四五人用，又有旋炙豬皮肉、酥骨魚、櫻桃煎、黃金雞，滿滿登登擺了一桌。

　　方才路過竈房，夥計們不過是羊雜湯配炊餅，外配兩碟小菜。

　　宋南絮笑道：「若下回還是這排場，我都不敢留飯了。」

　　「你許久未來，不過是尋常幾個菜，外邊那群半大的小子還能讓其剩了？」

　　劉牧雲見她不動筷，撿了碗給她盛了碟羊肉，「這羊肉清早送來的，添了兩味藥材，暖中補虛，女子用了最好。」

　　「多謝老爹。」

　　宋南絮雙手接過，心頭一暖。

　　劉老爹便是這樣，瞧著臉黑嚇人，嘴皮子毒了點，可內裡心腸細膩又良善。

　　兩人閑話用飯，宋南絮不時給他布菜，似一對親爺孫般。

　　「姑娘，一刻鐘有了，您瞧瞧去？」飯還未用完，燒火的夥計急急跑了來。

　　宋南絮擱了碗筷，跟著夥計出門。

　　那夥計屁顛顛的跟在後頭，狗腿到：「好在我是用了飯才來看火的，那烤爐的香味快把我的魂都勾了出來。」

　　「你就是不誇，我也給你留一塊。」

　　宋南絮笑了笑，將棉麻手套戴上，用鉤子將模子勾了出來。

　　將裡邊小的梅花模子端了出來，又將其推了回去，關好爐門，「你看好火，餘下的接著烤一刻半鐘。」

　　「好。」

　　夥計忙坐了回去看火，眼卻離不開她的動作。

　　劉牧雲跟了進來，見她又推了回去，「還沒好？」

　　「小的好了，大的火候還不到。」宋南絮擡頭，隻見劉牧雲身後立著幾個鬼頭鬼腦的跑堂，見她掃了過來，假裝在那等傳菜。

　　「到底什麼東西這麼香呢？」

　　「不曉得，宋姑娘與東家在裡邊折騰一上午了，方才有客人點菜聞著這香，問我做的是什麼？想要點一份，我哪裡曉得，隻說是樓裡在研究新菜呢！這才作罷。」

　　宋南絮收回目光，取了把小木錘，將模子倒扣在乾淨的簸箕上，沿著邊和底部輕敲。

　　趁著熱脫模，蛋糕不易塌陷。

　　一個個如棉團蹦彈而出，滾落在簸箕裡邊。

　　空氣裡瀰漫的香甜氣息更加濃郁，飄到大廳裡。

　　食客們一個個停了手裡的箸兒，全都往後廚方向張望，鼻子貪婪鬆動。

　　讚歎之聲都傳到後廚來了。

　　宋南絮倒不是特別驚訝，畢竟她家樓下原有個烘焙店，每日烤蛋糕的味道能跑出十幾米遠。

　　她住在七樓都能聞到，也正是因為這個，她才去報的烘焙班。

　　像先前宋梅帶著她去買的蒸糕揭籠也香，但高溫烘烤的香味更為霸道。

　　前者是幽幽曇花，那後者就是芳香茉莉。

　　隻是怎麼也沒想到，現代學的手藝，到了古代討生活了，也算是學習的滯後性。

　　再看簸箕裡的蛋糕，上皮焦黃，邊緣橙如蛋黃，個頭如鵝蛋，形似花朵，精緻喜人。

　　宋南絮取了一個，趁熱遞給劉牧雲，「老爹嘗嘗看，味道如何？」

　　話音未落，孫掌櫃抱著算盤擠了進來，「我也……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