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是你嗎?
「阿呃~呃!」
爆爆像是感應到主子不開心,不耐的刨了刨蹄子,也瞪著兩大眼死死盯著尤袤,兩片厚唇左扭右扭恨不得口吐人言。
尤袤怕被驢踏著,兩手撐著地往後挪了挪,指著趙玉,「你,你竟然扔我?」
「我耽誤自己的時辰送你回家,你非但不道聲感謝,還想奪我弟弟心愛之物,不扔你扔誰。」趙玉綳著臉,原本清冷的面容更添疏離。
尤袤心頭湧上一股複雜的情感,這趙夫子這麼對自己,說明他壓根不在意自己是誰的兒子,先前的維護和教導皆是真心。
不等他想明白,一人一驢利索的轉身,揚了自己一臉的塵土。
「這個逆子,今兒我非要打死他不可。」
身後的府門拉拉扯扯出來兩人,說話的便是一身常服的尤方,面頰氣得抽抽。
「老爺,袤兒還不懂事,您別動了氣。」尤夫人垂著眼淚,雙手攀著尤方苦苦哀求。
「快放手,就是你處處護著他,才養成他這個性子,真是慈母多敗兒啊!」尤方氣的直跺腳,一把扯開尤夫人的手。
他與髮妻一共就這麼一個兒子,偏偏頑劣不堪。
如今不過是馬車耽擱兩刻鐘,就不肯回家,那往後稍不順心,還不得天翻地覆?
兩人均瞧見門口路邊坐著個灰撲撲的人。
尤夫人越看那衣裳越眼熟,驚呼,「袤兒,是袤兒!」
見尤袤這般狼狽,尤夫人趕忙上前將人給攙了起來,「袤兒,你怎麼這副樣子了?」
「沒事,兒子不小心跌了一跤。」尤袤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
尤夫人一臉心疼,替尤袤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你這是跑回來的?」
「不是,新來的夫子將我送回來的。」
尤袤視線從長街收了回來,握著尤夫人的手笑道:「娘,沒事,一會換身衣裳就是,別髒了你的手。」
「新來的夫子,你是不是又犯什麼事了?」尤夫人面色大駭。
「不是,夫子見我無車歸家,特意送我回來的。」
「真的?」
「真的!」
見兒子篤定,尤夫人這才鬆了口氣。
要知道這孩子上學這麼久,回回等來的都是夫子告狀,哪能親自被夫子送回來。
尤夫人面露欣喜,探著脖子往尤袤看的方向張望,一面嗔怪道:「你這孩子,人家先生好意送你回家,你怎麼不留人家喝口茶。」
「先生趕著回去,下回一定。」
尤袤笑嘻嘻扶著尤夫人的手打馬虎,迎頭碰上兩道不悅的視線,立馬恭順的行了個禮,「爹!」
「你還知道回來?」尤方冷哼一聲。
「讓您擔心了,我若不及時回來,隻怕父親又要責怪馮姨娘了,雖說她隻是一介妾室,但好歹伺候父親盡心儘力,今兒挪用我的馬車一事,還望父親莫要責怪了。」
「嗯!」
尤方點了點頭,隨後才反應過來,「嗯?」
這話乍一聽沒問題,這細思才覺不對。
原本是他賭氣不肯回來,這會主動回來倒成了替馮姨娘解圍了。
明著說自己大度,暗裡點著馮氏是妾位同婢子,越矩搶了主子的馬車,自己生氣合情合理。
這還是他那個隻會發脾氣、鬧騰的兒子?
尤知縣不大自在的嗽了聲,「幾日不見,口齒倒是越發清晰了,若是讀書上能多用點功就好了。」
「是,孩兒這就回屋用功。」
尤袤也不犟嘴,牽起一臉茫然的尤夫人,「娘,走吧,我餓的很,想吃您做的鱸魚膾,吃完我好念書。」
尤夫人見兒子主動提及念書,雙眼起了薄霧,「好好好,娘這就給你做。」
母子有說有笑的進了院子,徒留尤方孤零零站在大門口······
黃家。
黃夫人躺在美人榻上,靜靜地盯著窗外的玄月,「李嬤嬤可歇下了?」
「歇下了,本來還說要來伺候你,別奴婢給勸回去了,她老人家一把年紀了,在外有奔這麼波久,沾床就睡著了,奴婢走的時候,那呼嚕震天響了。」丹桂一面鋪床,忍不住輕笑。
黃夫人也忍不住揚了揚唇,「著實是辛苦她老人家了。」
丹桂聽著黃夫人語調幽幽,忍不住回頭。
「夫人是還在想白日的事情?」
「我現在一顆心是在油裡煎,翻一面焦一面。」黃夫人按了按太陽穴,腦袋脹疼的厲害。
丹桂快速將床鋪好,溫柔的立在黃夫人身後,替她按起頭來,「您還是別想了,早些安寢,大夫都說了你這頭疼的毛病不能思慮過多,等睡醒了明日再想也不遲。」
「如何能不想,按瑤兒要說的話,那孩子是子琛,他又為何不相認,是怪我這個姨母未盡心?若不是······」
黃夫人翻坐起來,泫然欲泣,「可若不是,我那可憐的外甥恐怕真的不在人世了。」
「夫人!多想也無益處,小姐不是說了明日便去找人打聽,咱們到時候見上一見便知了。」
「哎,也隻能是這樣了!」黃夫人幽幽嘆了口氣。
丹桂見她不願多說,便不再多言,隻顧替她按頭,夫人的心結,不是自己一兩句話就能寬慰的了。
一主一仆便不再言語。
夜已深,街上傳來更聲音。
丹桂掩唇又一個哈欠,「夫人,已經子時了,睡吧!」
「嗯。」
丹桂輕手輕腳的滅了燈盞,便舉著燈進了裡邊的耳房,窸窸窣窣過後,整個屋子便徹底靜了下來。
黃夫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稍一閉眼就是自己姐姐哭著怪她。
自打趙家出了事來,幾乎沒有一夜能安然落枕。
今夜李嬤嬤帶了消息回來,加上婉瑤那孩子說的話,她這心裡就像被人拴了螞蚱似得,亂蹦亂跳。
窗外傳來細碎的布帛聲,擾的人心煩。
想來是下人疏於打理,窗下的芭蕉又長長了,被風吹的掃了窗紗颯颯作響。
「丹桂!」
喊了兩聲,遲不聽見丹桂回應,黃夫人披衣而起。
論說以往這丫頭最淺眠,今兒被自己耽擱久了,這會竟睡的這般沉。
她還未到窗前,忽有一人影從窗前晃動。
黃夫人驚了一跳,以為是自己看花眼,壓著胸口再細瞧一眼,確實有個人影子。
哪裡來的賊人?
黃夫人又驚又怒,想先藏到耳房去再喊人,這樣自己也安全些。
「姨母!」
一道極淺的聲音從窗口透來,若不細聽,幾乎都散在夜風之中。
黃夫人獃獃的望著窗紗上的人影,手都顫了起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琛兒,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