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肖蕊(2)
我在遇到紀曉月之前,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都是為了討好我的母親。
因為從小我看著母親是在那樣無奈的環境裡生活。
我告訴自己:隻要嫁給傅立業,我就能讓我母親改變現狀。
我從來不懂,我母親這樣的女人,有不不算差的娘家,有很好的工作,她原是不用活成這樣的。
在見到紀曉月前,我真的心疼極了我的母親,我幫我母親一起怨恨我不忠誠的父親,怨恨肖家對我母親的欺辱。
我事事都爭強好勝,我事事都按著她的要求來。
我的價值觀發生改變是在我母親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勾引傅立業。
到部隊之後,別的女兵都能接到家裡的電話,或者家裡寄的東西,而我從來沒有。
那天,我接到她的電話,我真的好開心。
在一個隻為母親而活的女孩心中,她的關心和愛就像是沙漠貧瘠的枯草,有一點點水澆灌都能讓我努力生長,開出花來。
然而,當我聽到母親對我的要求時,我開始懷疑這些年,這個我心疼的母親了。
她說傅立業與一個農村姑娘談對象了,老爺子的壽宴上,傅立業還把人女孩帶回來了。
她質問我:你和傅立業從小一起長大,你怎麼看不住一個男人呢!你知不知道媽為了你吃了多少苦。為了你忍受著你爸在外頭搞破鞋,為了你被你奶奶磋磨至今,為了你,我忍氣吞聲。
這些話,隻要我不按著她的意思去做事,她就會拿出來說。
心疼母親已經是刻在我骨子裡的認知。
我潛意識裡認定了:我母親就是為了我才吃了這麼多苦。我不是男孩,我已經很不爭氣了。我要和所有人證明,就算我是女孩,我也要比別人優秀。
「他既然有對象了,那我就嫁給別人!男人多的是,我們為什麼非要勾引有對象的男人呢?」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反駁我的母親。
雖然沒有很多人愛我,雖然從未被心疼,但我有我的驕傲,我有我的底線。
我與我母親說完這話之後,電話裡,我的母親先是呆愣了一會兒,然後開始嚶嚶哭了起來。
她從小時候生下我吼,月子裡被我奶奶欺辱,一直到我爸外頭找女人生兒子。她控訴自己吃了多少苦。
這一刻,我真的想要反駁她。
我想要告訴她:我爸重男輕女不是女人的錯。他外頭搞破鞋不是我們的錯。奶奶自己是女人,總說女人是賠錢貨,也不是我們的錯。為什麼到最後,你所有的苦難都成了我的錯呢?
可聽著她的哭聲,我沒有反駁,隻是無力的答應了。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反駁了她,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控訴,無休止的責罵。
掛了我母親的電話,我心中迷茫而無措。
我沒有人生目標,我沒有追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也沒有想過我以後要走什麼路。
從來都是我母親想要個什麼樣的女兒,我就是什麼樣的女兒。她需要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我就想她手裡的一桿槍,指哪打哪。
在我的世界裡,她永遠都是對的。
在我的認知裡,母親都是愛孩子的,她隻是表達方式不對。
可是,在她說要我去搶傅立業的時候,我開始懷疑我母親了。難道她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對的嗎?
我明明很優秀,為什麼要去和一個鄉下的女人搶傅立業。更何況我從來就不喜歡他啊!
那一晚上,我一整夜沒睡,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第一次對我笑,想起了我第一次考第一時,她拿著我的試卷滿大院的顯擺。想起我跟著傅立業時,她欣慰的笑。
我試著從這些事裡面找出她對我的愛。
沒有!
我沒有感覺到她對我的愛。
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我拚命的討好她,想要試著完成她對我的要求能讓她愛我。
第二天,我和我們的師長直接申請了調令。
我的說法是:我母親希望我回去結婚生孩子。
女兵的師長是一個比我大了十幾歲的大姐。
她至今未婚,一生為國家奉獻。
在部隊裡,我即便被排擠,被孤立,她對我始終都很好。
她諱莫如深的看著我,語重心長的與我說:「肖蕊,人要為自己活著!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有些父母的自私是人性無法想象的。」
我聽著她的話,輕聲道:「師長,我好累!這些年我真的好累,我不知道為什麼活著,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做才能被愛。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如何才能讓我母親滿意。我不管做什麼,永遠都是錯,我隻要做的有一點不和她心滿意,她開始咒罵我。」
師長伸手抱住了我,湊在我耳邊說:「肖蕊,好好的愛自己!別人不愛我們,我們自己愛自己!」
此時,我並沒有聽懂師長的話,隻茫然無措的離開了部隊。
……
我回家之後,我媽帶著我去百貨商場買了很多裙子。
以前,她最驕傲的就是我和大院裡所有的高幹子弟都玩的很好。
可這次回來,她指著我的鼻子說:你自己看看,你哪一點有女人的樣子。弄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我當媽的都看不下去。
分明她以前總是誇我的啊。
她出去的時候,總與人說:你看看我家閨女,從小和男孩子一樣,除了每個月那幾天要花點錢,打扮衣服從來不用我操心的。都說養閨女費錢,我家姑娘與別人家不一樣。
以前她用來顯擺的東西,如今全成了我的錯。
可我終究是不敢反駁她的。
因為我此時還是愛她的。
怎麼能不愛呢,她是我二十多年的信仰和期待啊。
所以當天晚上,她讓我先去傅家找傅立業。
以前,我媽問我和傅立業有沒有聯繫,我都是說我倆每個月都會打電話。
其實我和傅立業早就已經沒有了聯繫。
就傅立業那樣的人,小時候因為我像牛皮糖一樣搭理我,現在怎麼還會搭理我呢。
我在家裡想好了與傅立業見面的場景。
可誰知,我去傅家,隻見到了紀曉月。
看到紀曉月的那一刻,我腦中有個聲音:這樣的女孩才是傅立業喜歡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