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院長問這話的時候是很謙和的。

　　看不出一點有別的意思的感覺。

　　周大山不知該怎麼說，怕說錯了話害得兒子不能讀書，所以看向周嬌嬌。

　　而周嬌嬌已經在想陸院長他這樣問的目的了。

　　「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就是，沒關係的。」

　　周嬌嬌看了眼周大山，確定周大山不會開口說這些。

　　她才開口道，「隻要孩子能讀書，我們什麼都能接受。」

　　周嬌嬌總覺得陸院長在乎的是要加銀子的事兒。

　　雖然不應該這樣考慮一個院長。

　　但她心裡就是這樣覺得的。

　　「嗯，好，那我明白了，行，你們回去吧。如果孩子被錄取，就會繼續留下讀書，如果不能錄取，明日孩子就會回去了。」

　　周嬌嬌猶豫著，還是多說了一句，「陸院長，咱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

　　陸院長頓了一下。

　　他以為周嬌嬌要說他們家有多困難，送一個還讀書有多費勁兒這樣的話。

　　正想著若她這樣說，那周誠明天肯定是要回去的了。

　　但是周嬌嬌卻說，「我們家沒有讀書人，若周誠回去，沒有一個人能教他讀書，所以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希望周誠能留下讀書。

　　陸院長，我大哥會留下來，等一晚上明天若周誠實在不能被錄取，他便帶著孩子一起回去……」

　　說著她還對陸院長鞠了一個躬。

　　無比真誠地說，「但我們還是希望陸院長能收下孩子。」

　　二人這才轉身離開。

　　他們是真心不在乎一個月多二兩銀子。

　　但希望孩子能得到學習的機會。

　　周嬌嬌覺得，他們肯定不止是讓孩子背背書而已，否則何必單獨請老師？隨便找個學校的夫子監督他們背書不就行了嗎？

　　所以他們肯定是要教內容的。

　　可到底會是什麼內容？

　　還是得上了才知道。

　　他們走到門口，卻聽到身後陸院長說，「罷了，你們住得遠，來回等消息是挺麻煩的。

　　不必等了，把後面幾個月的束修銀子交了，便回去吧，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我收了周誠了。」

　　二人驚喜地回頭，看向陸院長的眼神裡都帶上了興奮和激動。

　　「太好了，謝謝陸院長。那就麻煩陸院長了……」

　　周嬌嬌立刻交了錢。

　　陸院長笑著說，「你們在乎孩子，也有這個實力供孩子讀書，我自然要與你們方便。

　　行，束修銀子我直接拿去學堂給那邊的登記先生，你們不必慢慢等消息了。」

　　周嬌嬌和周大山高興地跟陸院長告別。

　　出了陸宅。

　　周大山還沉浸在歡喜中。

　　「沒想到陸院長人這麼好，這麼體貼，現在好了，誠兒能繼續讀書了。」

　　周嬌嬌左右看了看，見確實四下無人，才說道，「可我怎麼覺得院長分明就是為了錢才單獨和大家說話的呢？」

　　「什麼意思？」

　　「有些雖然成績好，但家裡貧苦的學生，雖然能勉強交得起之前的學費，但再加束修就很困難了。

　　院長應該是在篩查這一部分學生，讓他們回去自己讀。」

　　周大山明白了。

　　面上也帶著無可奈何。

　　「若是從前的我們，也隻能被篩掉了。」

　　幸好現在他們讀得起。

　　周嬌嬌點頭，「所以，咱們還需要努力掙錢，將來讀官學，雖然表面看束修還少些，但事實上買的書多，資料多，活動多，打點多……

　　說不定跟不上的時候還要請夫子開小竈，總之各種用錢的地方加起來，肯定比在私學讀書要用的錢多多了。」

　　周大山訝異的瞪大了眼睛，「啊，還要高很多啊，官學不是朝廷的學校？怎麼還這樣啊。」

　　周嬌嬌輕嘆一聲。

　　每一個時代讀書都是如此，哪有真正省錢的啊。

　　真正省錢的是隻管吃飽穿暖，孩子什麼都不學，不補，不玩……

　　可家長既然要養孩子，便肯定是想把孩子養好的啊。

　　他們怎麼忍心讓孩子什麼都不會的差別人一大截地長大？

　　二人出去後，便去麵攤吃了面。

　　「我們吃完之後去給誠兒買一些筆墨紙硯和一把扇子，馬上就要開始微熱了，他學習辛苦，還是不要委屈了生活。」

　　「嗯，行，我出門的時候你大嫂隻給了我一兩銀子，到時候要是不夠，你先給我墊上，回去給你。」

　　「行，其他的也就罷了，扇子的錢不必給我，那是我送給他的。」

　　「好。」

　　二人便低頭出面，沒再說話。

　　不多時。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老闆，兩碗清湯麵。」

　　「坐這兒吧。」

　　周嬌嬌擡頭看了眼。

　　原來是之前在陸院長家碰上的那兩個家長。

　　他們似乎還沒認出周嬌嬌二人，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注意他們。

　　他們坐在了對面。

　　「哎，老頭子，你說陸院長會不會把咱們卿兒刷下來？」

　　「算了，肯定是讀不了了……你又不是沒聽到，一個月七兩銀子啊，咱們怎麼交得起？」

　　「可是……這樣會不會拖累卿兒的進度？」

　　「那也沒辦法啊，誰叫咱們倆沒銀子給人家呢？」

　　周嬌嬌在心裡略微一思索。

　　卿？

　　周誠的同學裡名字含卿的好像隻有一個，叫……明卿。

　　聽周誠說，他們家裡是賣酒的，但隻在鎮上賣酒，店鋪不大，利潤不多，明卿也是個很節約的人。

　　而且，周誠說他厲害著呢，是個非常聰明又勤奮的人，若不是他入學晚，成就遠遠不止如今。

　　而且，他們同歲。

　　周嬌嬌覺得，若是這麼聰明的孩子因為家裡沒錢耽誤了學習……那可得不償失了。

　　「哎，罷了，能讓他五兩銀子一個月的讀這麼久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幸好以後上官學了沒這麼貴，到時候他自己再勤奮些……總是能趕上旁人的。」

　　老兩口都是無奈地輕嘆一聲。

　　周嬌嬌和周大山對視一眼。

　　周大山在周嬌嬌的眼底看到了一絲他讀不懂的意思。

　　他便不讀了。

　　周嬌嬌見狀，想了想，便主動和那兩位家長說起了話。

　　「兩位可是明卿的爹娘？」

　　二人一聽周嬌嬌這話，再見周嬌嬌的容貌，便想起她們的身份來。

　　「原來是兒子同學的家長，你們好。」

　　明父看起來憨厚老實，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還有淺淺的酒窩，一看年輕的時候便是個美男子。

　　再看明母的容貌也能看得出來年輕時是個清秀的。

　　如此，他們的兒子想必也好看。

　　「我聽誠兒說，你們家是賣酒的？巧了不是，我們家有酒窖。不知咱們可否一桌吃飯，隨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