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她在何處！？」

　　「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當然想知道！」

　　「我找了姑姑和妙兒已快二十年！」

　　「我，我甚至以為這輩子都找不到她們了！」

　　「她們現身在何處？」

　　「你快告訴我呀！」

　　追雨滿臉驚喜，開始瘋狂繞著破風轉圈子。

　　口中跟著不停喃喃：「隻要找到表妹，看到她有了安穩的生活，若是沒有安穩的生活也沒有關係，我也可以好生的安頓她。」

　　「這樣我就能心無旁騖，再去挽回雀兒——」

　　破風有些心疼地看著她：「你表妹，過得不算太好。」

　　「我也是前幾日才確定的消息。」

　　「當年你們家遭難後，你表妹和你姑姑都被牽連發賣。」

　　「她們先是被賣到嶺南，後來被迫一起賣到了一戶商賈家裡。」

　　「那家的老爺看上了你姑姑，將她強行納為妾室，卻又嫌棄你表妹礙事，將你表妹給活埋了。」

　　「你姑姑為了救你表妹，大雨天的不顧阻攔衝出去，親手將你表妹又從土裡刨出來。」

　　「幸運的是你表妹還有一口氣，不幸的是，你姑姑她……」

　　追雨臉色慘白地追問：「姑姑她怎麼了？」

　　「你快說呀！」

　　破風：「你姑姑在衝出阻攔時挨了棍子，在抱你表妹去街上求人相助時，自己卻先倒了下去。」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醒來。」

　　追雨怔怔地流下淚來。

　　「所以，妙兒才五歲，她就沒娘了？」

　　「我姑姑就這樣被人給打死了？」

　　「那妙兒又是怎麼活下來的？為何這麼多年，我們也沒有找到她？」

　　「你又是怎麼得知她消息的？」

　　破風：「妙兒被一戶官宦家的夫人當街所救。」

　　「看到她們母女倆這麼慘，那夫人出錢替你姑姑葬了身。」

　　「而那商賈家見著當街出了人命自然不敢再站出來。」

　　「自此以後你表妹留在了這個夫人身邊，做了個小丫頭。」

　　「隻是好景不長。」

　　「才又過了兩年，這個官老爺的家，也被抄了。」

　　「你表妹跟著又被發賣，最後輾轉之下，流落到了……那種地方。」

　　追雨已經快要丟魂了。

　　聽到這裡，竟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抑或是不敢再往下想。

　　「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是哪種地方？」

　　「你說啊！！」

　　破風閉了一下眼：「青樓。」

　　追雨不能接受的大吼：「不可能！！」

　　「妙兒那時才七歲！！」

　　「怎麼會受這種罪？」

　　「絕不可能！！」

　　破風看他這副癲狂痛楚的樣子，雙手抓住他：「你冷靜點！」

　　「她當年被送進去確實年幼。但是陪著自家姑娘一起被送進去沖了官妓的！」

　　「進去後，也還是繼續當這丫鬟。」

　　「隻是隨著她年歲增長，美貌再掩不住的時候，也還是……沒能保住自己。」

　　追雨踉蹌的向後退去。

　　慘白著臉靠在柱子上，順著柱子滑坐在了地上，竟再也起不了身。

　　破風：「她這些年受了不少罪。」

　　「我打聽來的，她十六歲那年就因為貌美成了花魁，一時風頭無兩，把自己從前伺候的官家姑娘都給艷壓了下去。」

　　「許是如此招來嫉恨。那姑娘聯合了一個登徒浪子，騙了你表妹的心。」

　　「假意地對她一片癡心，但實際隻想騙她自己出銀子，把她自己贖出去。」

　　「然而，她們官妓的身份並不能輕易贖身，所以你表妹就被那個郎君哄騙著從青樓私奔逃走了。」

　　「等知道自己是被騙了之後，一切都已經晚了。」

　　「她被官府的人找到，所幸反應還快，說自己是被強行帶走的。那郎君被當場打死，你表妹則被關了一年的牢獄。」

　　「再出來時，仍然是被送回青樓。隻是那青樓過一年，花魁的地位也早已被她人取代。」

　　「好在你表妹並未垂心喪志，用計讓那官小姐染上了花柳病，不到三個月就病重去了。」

　　「到如今，她雖再未重回花魁地位，但聽說她早已成了八面玲瓏，不必接客的才藝娘子。」

　　追雨橫著手臂一把擦了臉上的淚痕：「她在何處？」

　　「我去尋她！」

　　「我要把她救出來，帶她回家……回來！」

　　破風：「你放心，她人已經被救出來了。」

　　「如今正在被接來曼陀城的路上。」

　　「等你下次和王妃從西域回來，便可看見她。」

　　追雨：「謝，謝謝。謝謝兄弟……」

　　「謝謝你幫我找到妙兒。」

　　「此等大恩，我記在心中此生難忘。」

　　破風：「我們兄弟之間，不必說這些。」

　　「隻是……你想好以後要如何安頓她了嗎？」

　　「我聽你之意，你對雀兒姑娘還想挽回？」

　　「那你表妹怎麼辦？」

　　「你們自由就定了娃娃親，她們家當初也是被你們家所牽連……」

　　「追雨，你當著能不管她嗎？」

　　追雨一時心慌意亂起來：「我，我不知道。」

　　「讓我想想，讓我想一想吧……」

　　他踉踉蹌蹌地爬起身來，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破風的視野。

　　破風嘆著氣搖了搖頭。

　　「這命，也太苦了。」

　　追雨回去便喝了個酩酊大醉。

　　李卿落聽說這個消息，還有些驚訝。

　　「喝醉了？」

　　「是雀兒和殺三又刺激他了？」

　　鄭嬤嬤搖頭：「應當不是。」

　　「下午從外面回來，眼睛就是紅腫一片，像是哭過呢。」

　　「那時雀兒和殺三都在府裡，他們就沒見過彼此。」

　　李卿落：「你去親自幫著多照料些。」

　　「他定是遇到什麼很難的事情了。不然，尋常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對了，不要告訴雀兒。」

　　鄭嬤嬤親自去照顧追雨。

　　奈何追雨喝醉了後，自己突然衝出房間，說要去找雀兒。

　　「雀兒！」

　　「我是個爛人。」

　　「我心裡明明放不下你。」

　　「可又無法不管妙兒……」

　　「妙兒太苦了。」

　　「而她的苦，又是我們家帶給她的。」

　　「我不能再禽獸地做出傷害她的事……」

　　「雀兒……雀兒——」

　　「我原本還想讓你看見我的誠心，可是什麼也不必了……」

　　「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追雨在園子裡發了起酒瘋。

　　殺三陰沉著臉本想上去和他幹架，卻被雀兒給一手拉住。

　　雀兒上前親自給了追雨一耳光。

　　「你鬧夠沒有！？」

　　「我和你，早就翻篇了，你還沒明白嗎？」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再多看你一眼的！」

　　「追雨，別讓我再討厭你！」

　　雀兒絕情的話，好似一盆冷水，徹底澆醒了追雨。

　　他捂著臉，轉身失魂落魄地離開。

　　雀兒看著他的背影，眼底難掩痛意。

　　等身後殺三上前來關切時，她才趕緊捂了一下眼睛。

　　「走吧，煩死了！」

　　「整天這樣，不得安生！」

　　殺三摸摸她的頭：「沒關係。」

　　「以後你不想見他，咱們避開就是。」

　　雀兒笑了笑：「嗯。走吧，陪我去給姑娘買路上吃的乾糧。」

　　二人手牽手離開，全然不知，追雨在聽到雀兒那兩句話時，背影早已僵直的站在了拐角的地方。

　　他順著牆坐在了地上。

　　捂著眼睛哭了起來。

　　原來，自己是個如此惹人厭煩的東西。

　　直到頭頂罩著一片陰影，他聽到了一聲嘆息。

　　「男女之情，從來強求不得。」

　　「不然得到的，隻能是一枚苦果。」

　　「追雨，你該往前看了。」

　　追雨滿臉淚痕地擡頭看向李卿落。

　　「姑娘？」

　　原來，天上下雨了。

　　李卿落正給他撐著傘，所以才沒有讓他變得更加狼狽。

　　李卿落：「你看，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是攔不住的。」

　　「有些事錯過了，便錯過了。」

　　「人生又不隻有情情愛愛。」

　　「她既然堅定地選擇了別人，也找到了今生所愛，你難道不該為她高興嗎？」

　　「或許下一回，你也能學會珍惜一顆真心，便不會再丟了。」

　　「追雨，我們都等著看那個意氣風發的追雨小爺再次回來。」

　　「別讓我和殿下失望。」

　　說完李卿落便將傘塞到他手裡，然後起身和鄭嬤嬤自己淋著雨跑開。

　　追雨怔怔地握著手中傘。

　　突然他將傘挪開，擡頭任憑細雨淋在自己身上。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苦澀地笑了起來。

　　擡手捂著自己的臉，笑著笑著，竟不知臉上究竟是淚，還是雨水了。

　　是，他不能再沉溺在情愛之上。

　　他還有別的責任。

　　他還有兩個好兄弟，還有殿下和王妃。

　　還有一番大事業在等著自己。

　　還有妙兒。

　　苦命的妙兒。

　　追雨又衝去了城主府，找到了破風。

　　破風見他這副狼狽樣子，嚇了一大跳。

　　「你這是怎麼了？」

　　追雨委屈地上前一把抱住破風。

　　「破風，我煩嗎？」

　　「我是不是很煩？」

　　破風：「這……有時，確實挺煩的。」

　　追雨渾身一僵。

　　隨後氣惱的一拳錘在破風胸口上。

　　「混賬東西！我可是你弟弟，你怎麼能嫌棄我煩？」

　　追雨生氣地走到一邊去坐下，等破風將幹帕子和一身乾淨的衣服丟給他時，他才又感動地一把緊緊抱住。

　　「破風，我想好了。」

　　追雨低頭，雨水從他英俊的臉龐上滑過，最後下顎滴落。

　　破風過來幫他擦頭：「想好什麼？」